周末下午, 溫小良站在西普區某條繁華街道的街尾, 看著手裏的“西普區地圖”, 歎了口氣, 用筆在地圖上的某處打了個叉。

這條街上的玩具店也找遍了, 依舊一無所獲。

一無所獲已經夠慘, 更慘的是這條街今天不知怎麼回事, 來往的盡是成對的鴛鴦……牽手的,摟腰的,互相喂食的……這狗糧豈止是往臉上拍, 簡直要把她淹沒了好嗎!

口渴了想買杯檸檬茶,來到點單台前。女店員笑容甜甜,你猜她怎麼說——

“檸檬茶現在第二杯半價哦, 不給男朋友帶一杯嗎?”

……這條街上的人全和單身狗有仇。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溫小良從包裏摸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上“丁言”兩個字躍入眼簾。

心裏一跳, 她捏著手機, 猜測他這個時間給她電話的意圖。

約她共進晚餐?——昨天已經一起吃過了。

邀她逛遊樂場?——那是前天的內容。

問她想不想逛夜市?——三天前他們已經將最繁華的夜市從頭到尾玩了一遍。

唉, 明明她對他們的關係還充滿猶疑與不確定, 但他電話一來, 快樂和期待就止不住地從心底冒出來。

這樣真不好, 必須找個時間把話說清楚……嗯找個時間,但今天就……先這樣吧。

某人一麵把麻煩又推給未來的自己,一麵春風滿麵地對女店員說:“第二杯半價是吧, 再要一杯檸檬茶!——哦第二杯少放檸檬多加糖。”

女店員去打檸檬茶了, 溫小良轉過頭,清了清喉嚨,按下接聽鍵,聲音不自覺地摻了糖:“你好。”

“嗯。你在哪裏?”

“在西絨街。”

“還在逛玩具店?”

“是啊。”

“我看到一家店,可能有你要的東西。”

“真的?在哪裏!”

“你往後轉。”

她一怔,轉過身,看到了馬路對麵的黑發血族。

丁言握著手機,對她笑了笑。

他站在幹淨的黃磚街道上,身後是一個透明的展示櫥窗,櫥窗裏立著一排男模特,每個模特都高鼻俊目腰細腿長,無論五官還是身材都代表了這個時代最頂尖的審美。

可在溫小良眼裏,那些男模特全加起來,也比不上丁言那一個笑。

他一笑,她就忘了自己想說什麼了,握著手機,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聽到他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看到了嗎?”

看到什麼……

她看到丁言又笑了,他抬起手,向上指了指,她這才注意到那裏有個超級醒目的宣傳語。

【拍情侶婚紗寫真,得等身娃娃&家電代金券】

情侶婚紗寫真……情情情侶?!

心跳超快!她覺得自己一定臉紅了,正想說點什麼掩飾自己的失態,就聽到他帶著笑意的聲音:“‘等身娃娃’也是‘毛絨玩具’的一種吧。”

……咦?

……

同一句話,映在不同的人眼裏,重點不同。

十五分鍾後,溫小良坐在影樓的化妝室裏,耳朵還是有點紅——羞的成分很少,大部分是因為尷尬,她覺得自己太丟臉了。丁言讓她看廣告牌是為了告訴她這裏能得到“娃娃”,結果她完全沒抓住重點,注意力全落在“情侶”上了。

但話說回來,天底下能得到娃娃的辦法那麼多,丁言偏選擇這個……這本身就很容易讓人想歪吧!

“唉……”

“歎什麼氣?”

男人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她嚇了一跳,一抬頭,在化妝鏡裏看到了丁言。

她有點呆,“……你怎麼進來的?”

他神態自若:“門沒關。”

“不是門的問題……這是女士化妝間啊!”

“嗯,隻有你一個‘女士’的女士化妝間。”

說到這個她也覺得奇怪,這間影樓明明打出廣告,征集情侶拍攝情侶婚紗寫真作為影樓對外宣傳的材料,但從她進化妝間到現在,不但沒看到其他拍寫真的女孩子,甚至連化妝師都沒見到一個。

“隻有我一個也不行,很奇怪啊……你快出去,等下有人進來了。”

他對她的抗議的回應是:笑一笑,然後走到化妝台前,打開一隻粉餅盒,取出粉撲。

溫小良:“……你,該不會,要幫我化妝……”

丁言:“我看了美妝教學視頻,好像不難。”

溫小良猛地站起來:“不不,術業有專攻,你還是別挑戰自我了……放下那隻粉撲,讓化妝師來!”

“沒有化妝師。”

“……什麼?”

丁言轉過身來,笑了笑:“化妝師就是我。”

她先是一愣,然後恍悟:“你應聘了這家影樓的化妝師?”

丁言笑出聲,沒有告訴她這家影樓是市長的產業,而是伸出手,不失溫柔地將她推回旋轉椅裏。

“坐好,我要開始了。”

女孩子坐在椅子裏,看著他,忽然回過味兒來:“不對,你說你‘看了美妝教學視頻,好像不難’……你這根本是業餘的,你……”

她沒能說下去,因為他已經來到了她身前,兩人離得非常近……近到她一下子就亂了心神,思緒也斷了。

他手執粉撲,沾了散粉,粉撲落在她臉上,帶來細膩柔軟的觸感。她極力自己讓鎮定。

隻是化妝而已,不要想太多不要想太多……

心髒已經快跳出來了,但臉上還要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粉撲的每一次落下,似乎都變成一種痛並快樂著的特殊刑罰。

心神浮動得很厲害,期待感超過今天之前的任何一天,可不安感也比任何時候都更濃重地浮現出來。

他會這樣做……是因為喜歡她?是喜歡吧……一定是喜歡的!這點自信她還是有的!……可他們在現實生活裏究竟是什麼關係?未來……他又準備怎麼做?

她的思緒還在混亂中,他卻先開口了:“胡妙告訴我,你問她我們在現實裏的關係。”

胡妙竟然和他說這個!

太尷尬了,溫小良僵在那裏,一個字都說不出,被迫體會什麼叫“如果有個地洞真想鑽進去”。

“好奇的話,為什麼不直接問我?”

“……”

“你希望我們是什麼關係?”

“……”

“很難回答?那換一個……你覺得我們是什麼關係?”

他靠得那麼近,聲音伴著氣息落在她的臉頰上。一連問了三個問題,一個比一個更讓人招架不住。

無法回答。

下頷忽然被抬起,大腦還混亂著,眼睛卻立刻被他手裏的冷光晃得發出尖叫……他手裏的粉撲什麼時候換成了修眉刀?那個刀刃看起來好鋒利!

“……你,”她聲音有點抖,“是準備替我修眉,還是準備逼供……”

丁言的動作頓了頓,彎起眉:“你說呢?”

“……修眉刀太高端了,”她試圖說服他,“你一個半吊子,還是別碰這種……刀刀刀拿開!有話好好說!”

“說”字剛出口,頭頂響起電流的刺啦聲,接著所有的電燈全暗了。

室內的兩人都是一怔。

溫小良:“……停電了?”在這種鬧市裏?

丁言直起身,將修眉刀丟化妝台上。“我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

“你留在這裏。”他說,“很快會有化妝師過來,你在這裏等著。”

“……化妝師不是你嗎?”

他好笑地看著她:“你真的想把你的臉交到一個‘半吊子的化妝師’手裏?”

“……”

他輕輕一笑。

“一會兒見。”

男人推開化妝間的門,昏黃的日光從外麵照進來,漫射在化妝台上。溫小良坐在化妝台前,目送他離開。

其實這是遊戲世界而已,情侶婚紗照什麼也都是遊戲的一部分,不需要這麼認真的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