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好笑的?

“下午好~”

她說……不,是慕斯禮說……等等,但現在她就是慕斯禮……這該怎麼算?

“嗯?怎麼不說話?嚇到了?”他說。

她想張嘴,接著發現自己連如此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身體像被固定在了化石裏。

“哦,我忘了。嗬……出來吧。”

很快,她感覺到那股束縛感消失了,身體像是被人從玻璃罐裏拎了出來,五感變得敏銳,風裏植物的甘香更加清晰……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白皙修長,仿佛是鋼琴家的手。但無論它外形再怎麼文氣優美,這也很明顯是一雙男性的手……並且充滿力量。

她揮了揮手,一種肉眼難覓的波動從她手心飛了出去,湖麵突然起了漣漪,數秒後,幾隻死魚浮了上來。

奇異的力量……應該是精神方麵的異能。那些魚全是腦死亡。她這具身體抗魔能力算是不錯了,但全是被動技能,沒有主動攻擊係的。

她靜了幾秒,歎口氣。

“明明是從沒接觸過的精神異能,卻用得這麼得心應手……就算做夢也沒有這麼逼真的。”

人類以經驗和欲望為藍本創造出夢境,完全沒經曆過的事情,怎麼也不能憑空捏造出來。

所以這不是夢。能順暢地使用精神異能,那是因為這具身體早就習慣了這種使用力量的方式。換句話說……

“我現在在你的身體裏,對吧?”她對身體的真正主人說。

笑聲響起,接著逼仄的感覺再次襲來,溫小良感覺自己又被裝進了玻璃罐裏。然後慕斯禮深深笑著,問她:“好玩嗎?”

不喜歡。她更習慣拳拳到肉的幹架方式。

她一麵努力在莫名混沌的大腦裏搜尋記憶,一麵以心音發問: [怎麼回事?我為什麼在你的身體裏?]

“理解得真快呢。啊對了,我們這種情況,應該算是世界上最親密的關係了~怎麼樣,開心嗎?”

[不。]

“冷淡也是你的迷人之處呢。”

[……]

“好吧,偶爾也要滿足小貓咪的好奇心。——之前發生了什麼,還記得嗎?”

她抬頭望天——想象中望了一回天——然後回答:“我記得你讓我去實驗室,你把我帶過來的機器部件安裝到分離機上。”

“嗯~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再一睜眼,就發現我跑到了你的身體裏。

很明顯中間出了什麼意外,但她完全想不起來。記憶碎了。

慕斯禮沉默了一下,然後哧地笑出聲:“你總能帶給我驚喜……‘忘記了’?嗯,忘得真是時候呢。”

她在意識海裏疑惑地看著他。

“沒什麼~想不起來就慢慢想,反正我們還有很多時間。”他站起身,“來吧,我帶你看看現在的斯空星。”

[……]

不錯,這裏是斯空星。數百年前她曾來過這裏,並在這顆星球生活了十年,直到最後被慕斯禮“殺死”。那時她的身份是“溫茉茉”,血統尊貴的大小姐,慕斯禮比起她還低半階。

現在他成了一星之主,她倒連自己的身體都弄丟了。

“星主”居住在“天域星宮”,當她還是溫茉茉的時候曾隨著父親來過這裏。百年過去,古老的建築看起來沒有任何變化,但庭苑裏的植物變了,她記得當年那裏種的都是些斯空星的傳統名種,但現在,這裏仿佛成了宇宙園藝彙展中心……叫得出名與叫不出名的奇花異草齊聚一堂,連她這個植物學家都大開眼界。

慕斯禮:“喜歡嗎?”

她實話實說:[眼珠子都不會轉了。]

慕斯禮就大笑。坦白講他那個模樣,和所有看到女人戴上自己買的珠寶的丈夫沒什麼兩樣,炫耀裏透著得意,得意裏透著心滿意足,蠢乎乎的。

[我能摸一下嗎?]溫小良問。

“當然~”

[那你讓出來。]

他眯起眼笑。下一秒,溫小良感到自己被放出了玻璃罐,重新掌控了身體的所有權。

她伸出手,很輕易地就夠到了枝頭最嫩的那根新芽。嫩芽還沒抽枝,但她知道,當葉片舒展開後,那會是極迷人的金碧色,相對生長的葉片形狀神似蝙蝠的肉翼——這便是這種植物名字的由來。

稍稍使力,她掐斷嫩莖,蜜色的樹汁立刻流了出來,沾取少許送進嘴裏,味蕾上立刻綻放出大簇煙火,滋味層次豐富直擊靈魂,連汗毛都忍不住豎起致敬。

慕斯禮輕輕地笑,問她感覺如何。

那還用問。這可是她最喜歡的,蝙蝠樹的樹汁。

“怎麼弄到的?”蝙蝠樹明明早已滅絕了。

他輕描淡寫:[基因工程。]

基因工程可不是近兩年才興起的玩意兒,但過去數百年,誰也沒聽說哪個組織靠基因工程,真正複活了已經滅絕的生物。

她歎氣:“‘星主’真是一份讓人眼饞的職業啊。”揮霍著星主的權勢財富去複活實際沒什麼卵用的蝙蝠樹,你也真有昏君的潛質。

慕斯禮笑得愉快:[想玩嗎?我的星主可以讓你當一天。]

她擺弄著蝙蝠樹身上的蒼藍色寄生藤蘿,過了會兒,才道:“一天怎麼夠,至少要讓我當到把‘慕斯禮’也丟進分離機裏才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