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當當將溫小良抱進了思維分離機,溫小良讓他出去按下思維分離鍵。
慕斯禮從來沒明說過,但他知道溫小良一定明白:那個思維分離機對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來說,都是殺戮機器。倘若一個人的思維束代表了他的本質與靈魂,那麼進了這個機器的人,就是踏進了靈魂的屠宰場。
當初他能將她的思維束救下來,一方麵是因為她的精神力遠超常人,但更重要的卻是因為他就守在艙門前,第一時間將她受損嚴重的思維束收攏進他的身體裏,又將自己的力量過渡給她,她才會這麼快就恢複了意識。
連慕斯禮自己都無法肯定,如果她再進入分離艙一次,他是否還能如先前那樣救回她。
而現在,她竟然挑著他不在的時候,自己踏進了屠宰場。
她是故意的……她不可能不知道這裏麵的厲害。
她竟然這麼恨他……恨得連一秒都不想等,恨得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也要擺脫掉這具他為她準備的軀殼!
——溫當當按下了思維分離艙的按鈕,弧光閃過。
慕斯禮血液都涼了。
像是上天覺得報複還不夠似的,下一瞬間,監控器裏的景象陡然陷入黑暗。他再也無法得知實驗室裏的情況。
慕斯禮先是一呆,隨後醒悟過來——他剛才那一掌打壞了曼塔牙的門,疼痛的曼塔牙身體控製不住地抽搐,大約是碰壞了傳感器的哪個零件,它停止運行了。
慕斯禮連生氣的間隙都擠不出來,憋著一口氣往上衝。曼塔牙扭曲的身體和疼得到處亂飛的藤蔓給他製造了各種麻煩,這座他曾經無比熟悉的高塔忽然變成了一個迷宮,而且還是每一秒都在變化的那種。
拜它所賜,當慕斯禮終於找到那間實驗室,距離溫當當按下思維束分鍵已經足足過去了五分鍾。
轟開實驗室的大門之前,慕斯禮心裏還抱著僥幸,可當他看清了實驗室中的景象,他整個人就像掉進了噩夢裏。
可是星主是不會做夢的。所以這是真的。
溫當當仰麵倒在分離機前,閉著眼,臉上染了血。分離機艙門大開,艙門上的電源燈不斷閃爍,昭顯著不久前才有人使用了分離機。艙門裏的壁燈像一隻隻死去的眼睛,圍繞著躺在艙裏的女人。她一動不動。
慕斯禮麵無表情地站了兩秒,舉步向艙內走去。在他身後,丁言扶起了溫當當,低聲喚他的名。
陸常新將四周全翻了一遍,沒找到溫小良,戴在那裏出了一會兒神,臉上忽白忽青,突然跳起來衝向慕斯禮,拳頭還沒揮下去,就看到對方小心翼翼地扶起了分離艙裏的女人。
腦子裏突然就有什麼閃了一下,陸常新脫口而出:“溫老師?”
能讓這個死變態這麼小心對待的,隻能是她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換了一張臉,但不重要,人沒事就好!
陸常新萬分欣喜,正要上去搶人,有一隻手卻比他更快,閃電般掠過,一下子就從慕斯禮懷中將人奪了過來。
陸常新一愣,腦中模糊地掠過“死變態竟然這麼輕易就被人得手”的想法,卻沒細想,充滿期待地轉頭望去,卻望見丁言的冷臉。
“怎麼回事?”丁言的聲音裏含著冰。
慕斯禮緩緩站了起來,他看著丁言懷裏的人,視線卻像是越過了她。他的長發貼在他的臉側,大半已經變成了銀灰。
斯空星人天生一頭銀發,隻在接近死亡時才會銀發轉灰。
這個強大的斯空星人就像是在短短幾秒裏,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重傷了似的。頭發和眼神全黯淡了光彩。
他沒有回答丁言的話,眼睛裏霧沉沉的,這麼僵立了幾秒,忽然轉身大踏步向外走。在他身後,陸常新伸手摸向女人的額頭,然後瞬間變了臉色,慌慌張張地伸手去談她的鼻息,她的頸部大動脈……最後失聲道:“怎麼回事?!她怎麼——”
怎麼了呢?
她死了。
陸常新還在試圖自我欺騙,但丁言知道自己不會弄錯活人和死人。他懷裏這個女人,毫無疑問已經死了。
看慕斯禮剛才的反應,這個女人就算不是溫小良,和溫小良也有莫大的關係。所以她的死亡才會讓他如此失態。
丁言皺起眉。假如這女人就是溫小良的“新身體”,現在這個身體死了,溫小良的意識去那裏了?
——沒錯,在丁言的心裏,一直覺得溫小良的思維束是被什麼東西裝起來了。就像一塊醃黃桃被裝進罐頭似的。這也是他還能保持冷靜站在這裏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