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癌專家們圍坐一圈開會, 與一周前的唉聲歎氣、愁眉苦臉不同, 現下人人麵帶愉悅。等第一批病患的檢查報告送來, 瞥見癌細胞凋亡的, 已不足為奇, 淡定寫出院證明。
一名主治專家品著茶與人閑話, 見又一疊報告送來, 發了一圈,捏著最後一張朝他走來。
“可算等到了。”專家抬手去接。
報告繞過他,遞給旁邊的白大衣。專家愣了下, “怎麼把我的漏了?!”
“都拿全了啊?”那人打量一圈,共十三名患者,二批報告送來十二份, 唯獨缺了一份, 撓撓頭道,“嗯, 您稍等, 我再去看看。”
專家坐等不到右等不到, 一圈同事已經奮筆疾書, 他尷尬吞茶, 灌了滿肚子水不見報告送來, 忍不住撥了內線,滴滴響了片刻,才有一個年輕小姑娘在嘈雜的背景音中接通, “喂, 您好,這裏是檢——”
專家不耐煩打斷,“孫院士檢查的怎麼樣?”
“嗯”姑娘吭哧許久,含糊道,“這個,不太好說。”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有什麼不好說?他去檢查時還精氣十足跟個二十來歲的小夥似的,你可別告訴我情況有變化?出事了?!”
一圈同事聞聲抬起頭來。
小姑娘支支吾吾,等專家厲聲斥了幾句,才給出一句,“……是機器好像出了問題。”
“幾百萬才入的醫療機器出什麼問題了?!”
“……我也說不清楚,您再等等!”
“等什麼?等我膀胱都被尿塞滿了?到底出什麼問題了你說不清?”
“唉,我發過來您自己看吧……”
專家腕部通訊電話嘀嘀嘀響,他接受了傳來的腦細胞檢測影像,在同事示意下開放投影,灌了口茶潤潤喉,再抬眼,瞪凸了眼珠子,一口水卡在喉嚨眼噎得直咳都沒移開目光,等緩過來,瞥一圈紛紛皺眉沉思的同事,訕訕道:
“我沒看錯,難不成機器真出問題了?”
專家組長直接騰地起身,“我去看看。”
專家們緊跟而上。
一群人洶洶而來,見年邁的孫院士正跟頑童似,在門口鬧著死活不肯進去,“這都換幾個機器了,怎麼還讓檢查?我身體好不好自己感覺不到?非要你們給證明證明?憑什麼老李頭那瘦巴巴白斬雞樣都拿到出院證明了,就非壓著我?我不管,反正我今天就出院出定了!”
李院士同孫院士一樣,最早檢查出腦癌,患病程度也是最重的,醫生讓檢查來檢查去,李院士已經收拾行李了,孫院士卻連個結果都領不到,不免心裏惴惴。
這一周來,院士們一日日漸漸康複,病痛減少,病房內和樂融融,晚輩們總是挖空心思翻出舊日糗事娛親。
其他院士還要費盡心思琢磨半天,才恍然大悟附和一兩句。孫院士卻能立刻能憶起,細致到他那年高考,在考場上咬了多少次指甲;兒子出生那年,他一頭冷汗在產房外踱了多少步?
這種異常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回光返照?人之將死,才會讓生前早已模糊不清的記憶走馬觀花浮現,若真是如此,他寧願在家裏等死,而非為了爭一分奪一秒在醫院迎接死亡。
“您別著急。”專家組長勸了一句,讓家屬先把孫院士接走,進去詢問情況。
檢查醫生說了情況,組長視線一掃,“你說這四台機器檢查的結果都是一樣?”
醫生點頭。
“……或許機器沒錯。”
醫生無法置信,“那根本不可能!從未聽聞這樣的事,說不定前麵的檢查也有錯,不論是這個,還是十二位院士完全康複,都太匪夷所思了。”
組長皺了皺眉,“維修機器的人還有多久到?”
“一個半小時。”
“那就先讓所有院士回來複查一遍。”
離得早的才剛到家,接到醫院電話,“設備出了問題,需要複查。”離得晚的像李院士,直接在醫院門口被攔住,等一臉莫名回來。
院士們再次依次檢查。
陸寒霜趕來查驗情況時,便見到心裏惶惶不安的家屬們在門外與專家組僵持的畫麵。
“出什麼問題了?”
組長一臉喜色迎上,調出檢測投影,“好像是儀器出了問題,你看這是對孫院士的腦細胞檢測——”
思及陸寒霜七八十高齡怕不理解,還指著內容詳細解說,“通常骨肉髒器損傷,會通過細胞分裂、增值恢複,但腦細胞會在發育停止後每日遞減,即使院士們智商再高,卻根本不可能抵抗大腦自然衰老,可檢測出來的影像卻分明現實,孫院士的受損的腦細胞自我恢複、增值,這根本違反常理,所以懷疑機器故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