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累死了。”拉拉對坐在身旁的丈夫說,“你能把這些事情搞定嗎?”“可以。”

“那就好,感覺真好。我好開心,你呢?”“我也很開心。感覺很棒。不過我們還有許多事情要好好談談。”來參加派對的絕大部分是年輕人,科馬洛夫斯基是唯一一個例外。酒過三巡之後,科馬洛夫斯基說,兩個年輕朋友的離開讓他好生難過——他們走後,整座城市會變成沙漠,沒有一點生氣。科馬洛夫斯基顯得十分激動,好幾次都泣不成聲,然後又從頭開始說。

科馬洛夫斯基請求安提波夫到時候給他寫信,如果忍不住想念,一定要到尤瑞爾坦看他。

“沒那必要。”拉拉冷冷地說,“你說的寫信、撒哈拉什麼的統統都是胡說,沒有意義。至於來拜訪,更是想都別想了。沒有我們,你也一定能過得很好,反正我們對你沒那麼重要。帕沙,你覺得呢?我敢打賭,你很快就會找到其他朋友的。”

可說著說著,拉拉似乎就忘了她在跟誰說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待回過神來,她慌忙跑去廚房。拉拉把放在廚房的絞肉機拆開,然後將機器的零件塞進陶罐的角落,並用麥稈封好口。可一個不小心,她的手被陶罐刮了一道口子。

這時,隔板的另一邊傳來一陣響亮的笑聲,拉拉想起那邊還有好多的賓客。她想到,人們喝醉的時候,總是試圖模仿那些酒鬼;喝得越醉,就越愛模仿。

拉拉突然又聽到,院子裏有古怪的聲音透過打開的窗戶傳進來。她拉開窗簾,探出身往外張望。

隻見一匹跛腳的馬正一瘸一拐地奔過院子。拉拉不知道那是誰的馬,也不知道它是怎麼進到院子裏的。當時天光已經大亮,盡管太陽還沒升起來,城市也還在沉睡。一切都沐浴在清晨灰藍色的寒光中。拉拉閉上眼睛。跛腳馬的馬蹄聲一下一下傳到她的耳朵裏,將她的思緒帶到某個遙遠的小村莊。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拉拉連忙捂住耳朵。桌子旁有人起身去應門。是娜迪亞來了!拉拉跑過去迎接她。娜迪亞是直接坐火車過來的,渾身散發出一種迷人的清新氣息,仿佛她同時也帶來了杜普蘭卡山穀百合的香氣。好友見麵兩人相顧無言,隻是緊緊地擁抱彼此,低聲啜泣。

娜迪亞向拉拉轉達了他們全家人的祝福,並送上她父母準備的禮物。娜迪亞從她的行李箱中拿出一個珠寶盒,旋即打開,裏麵是一條光彩奪目的項鏈。

周圍傳來倒吸冷氣的聲音,有人喜悅,有人驚訝。一個喝醉酒的客人說:“那是粉鋯石。是的,粉色鋯石,隨你們信不信。我絕對沒看錯。跟鑽石一樣名貴。”

但娜迪亞說項鏈是黃色藍寶石。拉拉把娜迪亞安排在她旁邊的位置,夾菜倒酒,好不熱情。她把寶石項鏈放在手邊,總會情不自禁地看上兩眼。寶石項鏈嵌在珠寶盒淡紫色的鑲墊上,時而像晶瑩的露珠,時而像一小串紫色的葡萄。

與此同時,那些清醒過來的賓客再次上場,說是要陪娜迪亞喝酒,娜迪亞也被灌醉了。

很快,公寓裏的人都醉得不省人事。他們大多數人都打算第二天一早送拉拉和帕沙到火車站去,所以便都留下來過夜。早在娜迪亞過來之前,很多人就已是鼾聲連天,拉拉也不知道她後來是怎麼和衣倒在沙發上睡著的,她旁邊躺著的是伊拉·拉格戴娜。

拉拉是被一陣說話聲吵醒的。那聲音很陌生,拉拉意識模糊地以為是馬主人找來了。拉拉睜開眼睛,見屋子中央站著一個男人,她在心裏想:“帕沙一大早在那兒幹什麼呢?”可當那個男人轉過頭來,她看到的卻是一張陌生的臉——一張滿是雀斑的臉,上麵還有一道長長的傷疤從眉毛一直延伸到下巴處。拉拉猛然反應過來有竊賊闖進來了,她想大聲叫喊,卻叫不出聲。她想起自己的寶石項鏈,於是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看向她放項鏈的地方。

項鏈還在那兒,被一堆麵包屑和沒吃完的糖果包圍。桌子上一片狼藉,所以竊賊沒有發現項鏈。那些人隻是在拉拉精心打包的箱子裏頭翻找,把東西翻得亂七八糟。當時半睡半醒且微醺的拉拉隻能想到這些。她感覺心裏壓著一股火氣,想大叫,但她還是叫不出聲來。於是,她用膝蓋狠狠地撞了下伊拉的肚子,伊拉痛得尖叫起來,拉拉也跟著叫起來。竊賊連忙丟下東西,飛一般地逃走了。有些男賓客跳起身,下意識地要去追那竊賊,不過等他們追到門口時,那個人早就不見了蹤影。

這陣騷動把所有人都弄醒了,拉拉感覺頭腦突然清醒了許多,她讓大家幹脆都別睡了。然後,拉拉給眾人泡了咖啡,打發他們各自回家,等要去火車站的時候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