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的操場上圍了一圈人,遠遠傳來了怒罵聲和慘叫聲,華連智下了馬,和季初五過去看個究竟。
隻見人圈中一個光脊背的士兵趴在兩張長凳上,背上都是條條血痕。一個身材高大的軍官捋著袖子,揮舞著皮鞭,正是已有三年不見的高克平,隻見他額頭青筋暴露,喝道:“閻金旺,你知不知錯?”
那士兵閻金旺叫道:“我不知道!”
高克平“刷”地一鞭子抽下:“你跟著胡來喜、崔馬狗一夥人一起去嫖妓,還打傷了**,還不知錯?你服不服?”
閻金旺疼得眼淚直流,大喊:“我不服!不就是找了個娘們玩玩嗎,你情我願的,又不是不給錢!”
高克平叫道:“他奶奶的,你小子還嘴硬!你後悔沒跟那兩個王八蛋一塊兒跑不是?”又是一鞭抽下。
閻金旺也是個倔脾氣,索性豁出去了,哭喊道:“我就是後悔了!你高營長是石頭裏蹦出來的,不吃人間煙火,我們這些弟兄可都是肉長的,比不得那廟裏的泥菩薩,也有個七情六欲,玩個娘們有啥大不了的!打**的是崔馬狗,又不是我,犯得著挨這打麼?”
“你們這些個混球,就知道在女人身上逞威風,有種把炕頭上的勁頭使到戰場上去!”高克平舉起鞭子又要抽去,季初五一把拉住了他,說:“你看看誰來了?”
高克平回頭一看,見到了華連智,怔了一下,他倒沒季初五那麼興奮,隻是點了點頭,說:“小五,你們先到營部去,等我收拾完這小子,一會兒就過來。”
華連智跟著季初五到了營部,剛進門就聞到一股刺鼻的酒味,隻見牆角亂七八糟摞著一堆酒壇酒瓶。
季初五低聲說:“高大哥就是好酒,酒一上頭就容易衝動打人……”
華連智皺眉說:“他以前也是這樣嗎?也沒人勸勸?”
季初五苦笑著說:“也就是近一兩年酒越喝越多,他要是聽人勸,也不叫高大炮了。”
兩人聊了幾句,見高克平還沒來,季初五說:“俺去喊他。”把高克平半拉半拽著帶了過來。
高克平衝著華連智一揚皮鞭,算是打了個招呼,說:“剛聽小五說了,幾年不見,高升了啊,官兒比你大哥那會兒還大了。”把皮鞭往地上一扔,喊道:“副官,把好酒拿出來!”
季初五插話說:“人家喝茶不喝酒。”
高克平幹笑了兩聲:“剛才讓你見笑了,都是我管教無方啊。”
華連智見他嘴噴酒氣,眼有醺醺之色,已不再當年那個目光銳利如刀的精悍漢子,心想也不知道這高大炮一天要喝多少酒,說:“高營長,酒喝多了傷身,喝醉了就會糊塗誤事……”
高克平“哈哈”一笑:“沒事,我人糊塗心不糊塗,有的人不喝酒,照樣糊塗,比我還糊塗……”叫道,“副官,酒呢?怎麼還不拿上來?”
季初五說:“高大哥,今天你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醉了。難得華二哥從軍部過來一趟,咱弟兄多年不見,好好聊聊……”
高克平一撇嘴:“幾個大老爺們幹坐著聊個屁?邊喝邊聊,一醉方休!我這兒,別說山珍海味,連豬肉一個月都難得吃上幾回,但有酒,酒足就飯飽了……等會兒我喊幾個弟兄上山打幾隻山雞野兔,這下酒菜也就有了。”
華連智說:“不必了,我已答應周營長,到他那裏吃晚飯。”
高克平兩眼一翻,說:“那倒是,周麻子那兒可是吃香喝辣的,比我這兒強多了。”
華連智說:“我倒真是想和高老哥你聊聊,就拿剛才那事來說,何必非要動鞭子打人……”
高克平一擺手:“常言道:慈不掌兵,義不掌財。當兵的個個都是褲腰上掖著腦袋舔血吃飯,哪個不是打罵出來的?你個酸秀才,不懂帶兵之道!”抬頭望天,似乎覺得這個問題不值一提。
華連智被他搶白了一通,十分尷尬,他從來都是被人捧著,連湯恩伯也不曾當他的麵前如此重言,心下有些氣惱:“高克平的脾氣是越來越怪了,難怪別人多有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