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理發店,裏麵還有台球廳。那個套著襯衫袖子的人可能就是老板德爾·斯納弗林,他正在給一個長著碩大喉結的男人刮胡子。

納特·希克斯裁縫店,就在大街附近的一條小巷裏。是一棟一層建築,門前掛著一幅時裝圖樣:幾個長得和草耙一樣的人,穿著跟鋼板一樣硬的衣服。

在街道的另一邊是一座陰森森的紅磚砌成的天主教堂,大門被塗成了黃色。

郵局設在一個發了黴的房間裏,僅僅是用玻璃和黃銅把它和後半個房間隔斷開來,那裏以前可能是個商店。一個傾斜的寫字台靠在磨得發黑的牆壁上,上麵胡亂放著郵局通告和征兵告示。

小學校舍的地上鋪上了煤渣,牆是黃磚砌成的,看上去非常的潮濕。

州立銀行外麵的木板都塗上了灰墁。

國立農業銀行,是一座愛奧尼亞神廟樣式的大理石建築,看上去非常的純潔、高雅、幽靜。一塊銅牌上寫著“埃茲拉·斯托博迪總經理”。

小鎮上還有十多個類似的商店和機構。

在這些建築後麵,或者在它們之間,還有許多房子,既有簡陋的小屋,也有寬敞、舒適的大房子,那象征著富足卻了無情趣的生活。

除了那座愛奧尼亞神廟樣式的銀行,整個小鎮沒有一座建築能讓卡羅爾看上眼;這足以說明,在格菲爾草原鎮發展的五十年裏,該鎮公民主動察覺到必須改變一下這些普普通通的房子讓家鄉變得更美好更吸引人,以此目的來建造的建築不超過十幾座。

卡羅爾心裏很不高興,不僅是因為鎮上的房子表現出的毫不誇張的醜陋和呆板乏味讓她難以忍受,最主要的是因為它們毫無計劃可言,臨時的建築雜亂成堆,還有那些褪了色的讓人看了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的顏色。街上到處豎著電燈線杆、電話線杆,還亂放著汽車油泵和一箱箱貨物。自己蓋房子的時候根本不考慮別人的感受。有一個一層小平房夾在沿街店鋪之中,它一側是由兩層磚砌店鋪組成的一大片新“街區”,另一側是用耐火磚修建的“奧弗蘭”車行,現在這裏開了一家女士帽店。白色的農業銀行被一家耀眼的黃色磚樓雜貨店擠到後麵去了。有一家店鋪的屋簷好像是用鍍鋅鐵板鋪起來的,看上去就像打了個補丁;臨近房子的屋頂則是由磚頭組成的一垛垛錐體和用紅砂岩砌成的角錐體的屋頂。

卡羅爾從大街逃回了家。

她一直認為,隻要這鎮上的人足夠好相處,別的她都無所謂。但是她卻看到一個年輕小夥子在商店前麵遊手好閑,一隻髒手還一直抓著遮陽棚的繩索;一個中年男子一直盯著別的女人看,好像已經厭倦了平淡無聊的婚姻;一個老農身子骨很硬朗,但是全身髒兮兮的,他的臉就像剛從地裏刨出來的土豆。這幾個男人,至少有三天沒刮過胡子了。

“就算他們沒法在這個大草原上建設一個宮殿,但至少沒什麼東西阻礙他們買個刮胡刀片吧?”卡羅爾感到非常的憤怒。

她一直做著思想鬥爭:“肯定是我想錯了,大家在這裏過得很好啊。這個地方總不會時時刻刻都是我看到的醜陋的一麵。肯定是我的想法有問題,但是現在我還看不出來。我不會讓這種思想一直伴隨著我的。”

由於太擔心,她像瘋了一樣地回到家裏;這時,她發現肯尼科特正在等著她,高興地問她:“出去散步了嗎?怎麼樣,喜歡格菲爾草原鎮嗎?那片大草地和樹林很好吧?”她自我保護性地回了一句:“這個地方真有意思。”她以前很少這樣的。

卡羅爾搭乘的那列火車同樣把比阿·索倫森小姐送到了格菲爾草原鎮。

愛笑的比阿小姐身體健壯,皮膚曬得黝黑,她已經厭倦了莊稼活兒。她非常渴望城市的生活,一想起來就感覺很興奮,為了享受一下這樣的生活,她作了一個決定,就是“去格菲爾草原鎮當女傭”。她心滿意足地拖著硬紙板行李箱走出火車站,去找她的表姐蒂娜·瑪姆奎斯特。她的表姐是盧克·道森太太府上的女管家。

“好吧,你還是到鎮上來了。”蒂娜說。

“是啊,我想找份工作。”比阿回答道。

“哦……你現在有男朋友嗎?”

“有啊,吉姆·雅各布森。”

“太好了,見到你真高興。你幹一星期活兒想要多少工錢?”

“六美元。”

“這裏沒人會出那個價錢的。不過別急!肯尼科特大夫剛剛從城市娶回一位小姐,說不定她會雇用你,給你那麼多錢。你先去外麵逛一逛吧。”

“好的。”比阿說。

這真是太巧了,卡羅爾·肯尼科特和比阿·索倫森在同一個時間逛了這條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