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落突然從午後的夢裏醒來,她發現自已的雙手竟然捂著下身,像似有什麼要從那個地方竄出來一般。她鬆開雙手,解除了夢中緊張,才猛然想起,那個像小白兔一樣的男人,剛才在夢裏,渾身是血,而且再次回到了她的房間。
粉落清醒之後,看了一下自己的雙手,上麵沒有一絲血跡。粉落想,真是沒有什麼可怕的了,原來隻是一個夢。她翻了一個身,想再睡一會兒,可她怎麼也睡不著了,便將那身粉嘟嘟的肉立起來,下了床,坐到梳妝台上,拿起梳妝台上那個小本子,在上麵記下了第50個男人的樣子:像小白兔。寫完這幾個字,粉落還在小白兔後麵畫上了10個銅板,然後走到二樓陽台上,她想吹一下風,她相信,陽光把風曬暖了,吹在身上一定相當舒服。其實,陽光到了秋天,就會像落葉一樣,落到院落樓房的柵欄上,一丁點兒的聲息也沒有。園中的桂花樹將陽光遮住了一部分,順著它們的陰影,粉落一直可以看清怡心園通向雞山巷的小徑。小徑之上,竟然綻開了一朵朵黃菊花,正星星點點鋪在甬道兩旁。花香像蜻蜓一樣輕,被風帶到了粉落的鼻子跟前。花香還透過窗子,落到了粉落房間裏那束桃花身上。那束桃花是粉落專門讓一個熟客從工藝鋪裏帶過來的,桃花是用布和塑料做成的,樣子非常逼真,一年四季像春天一樣怒放著。它們雖然是假的,可是粉落隻要看著它們就會高興,她要是有一會兒不看到它們,就會心煩意亂,就連園子裏的老鴇子鳳凰媽媽都說,粉落這孩子是桃樹生的,桃花泥做的,要不,哪會隻要這孩子一現身,就會飄來一陣桃花香。更讓人奇怪的是,抓了粉落身上任何一處細看,那毛孔肌膚和搗爛了衍在骨頭上的桃花泥簡直沒有什麼兩樣兒。因此,隻要得了閑,怡心園的姑娘們都愛往粉落身上湊,目的就是想嗅嗅她身上那股桃花香,尤其是在百花凋零的寒冬臘月,粉落的身子就變成了她們的香窩。久而久之,大家也都深信粉落真的就是桃花仙子轉世。話雖這麼說,若真要細究起粉落與桃花有什麼瓜葛來,還沒有一個人能說得上來,就連粉落本人也不能說出個零星半點兒來。她隻記得,粉落這個名字是她的媽媽粉壁給取的。她不明白那個老掉的女人為什麼給自己取這樣一個名字。她離開那個老女人之前,她拿出了一大遝鈔票,原本打算全部給粉落的,可是粉落無意間看了那個老女人一眼,就把她給激怒了,她隻抽出一小部分摜到粉落臉上,然後大罵了她一陣“小婊子”,讓人把粉落帶出了那暗洞一樣的屋子。
粉落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裏時,眼睛也沒閑著,她看見剛剛離去的那個男人,竟然從街頭飄飄蕩蕩,一步一步向她走來。
“為了那個十個可惡的銅板,他竟然又回來了。”粉落心想。
她看著他那種樣子簡直令人生厭。粉落心裏生了厭氣,便埋下了頭。她想這個長得像兔子一樣的男人,竟然會為他多付給10個銅板又跑一趟,他可真是小氣嗬。粉落見慣了這樣的男人,為幾個油漬漬的銅板與她耍盡了各種各樣的小氣手段,而他們做起來又多麼像在與自己調情。就是那麼幾個小小的銅板,讓粉落看透了他們心眼裏那往外溢滿的自私。
粉落看見那男人越走越近,她就越發低了眉,決心不理他的茬兒。然而她一不看二不看三也不看,最終還是在第四上,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就是這一眼,她看到這個剛剛在自己身上說“我要死了”“我要死了”的男人離自己越來越近了,而且他的眼睛一直盯著自己。明確了這一點,然當即她扭過頭,重新回到屋子裏麵,把頭上的粉頭也取了來,放在梳妝的案桌上。她想,如果他硬要收回那多付的10個銅板,她就鑽進寧波床裏去,讓這個像兔子一樣的男人再來一回“我要死了”,從而抵掉這10個銅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