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1 / 2)

十月初的時候,邊疆的戰報開始源源不斷的送回京中。

沒有大的變故,然而總體來看,敗多勝少。

以數倍於敵的大軍據城而戰,居然還反被牽製著。希提鐵騎的威猛無敵似乎再一度被驗證了。

漸漸的,朝中隱晦甚至尖銳的攻擊高宦成的折子因此多了起來,呼籲早日議和的聲音也越來越高。

元清也從一開始的不動如山,漸漸變得有些焦躁了。

這是他親政後第一次大手筆,這一仗某種程度上也是他促成的。他迫切的需要一次勝利來證明自己。可是現實不是X點的成長係小說,成功不會在他需要時就理所當然的到來。

但是他跟邵博學習了近十年,就算邵博不主動去教他什麼,他也自然耳濡目染的學會了一些東西。

比如如何掩飾自己的焦躁,如何讓比他還要焦躁的高宦成從他的態度中得到安撫——他不是個半途而廢的人,不想在曖昧不明中輕易就轉變了立場。

因此這些日子,他實質上是承擔著雙份的壓力。

幸而朝中還有個表現得比他還鎮定和堅決的程友廉撐著,並且不時的為他分析戰報,從中尋找出令人鼓舞的跡象來。

但是,盡管戰局漸漸向著程友廉預測的方向發展,可最後的勝利依舊不可捉摸,朝中又充斥著反麵的說法,元清的焦躁並沒有得到緩解。

有幾次他幾乎控製不住要逃到邵敏那兒,蜷到她懷裏什麼也不想隻管蒙頭大睡。

可是越是這種時候,他越是不希望讓邵敏看到他的軟弱。

——他想要盡快長大,長成一個可靠的、值得信賴的人。盡管毀掉邵敏心中那個令人憐惜的孩子的形象並非出自他的本意,可是他既然已經為此承受了痛苦,就絕不會再倒退回去。

等他長大成人,可以把邵敏攬到懷裏,安撫她的不安和焦慮的時候,他們的感情才會真正對等起來。邵敏才會真正把他當做自己的丈夫來看待。

朝中的局勢,邵敏雖不曾刻意打聽,卻也不可避免聽到了一些。

她還記得史書中有一個細節——戰局最膠著的時候,元清在朝堂上表現得鎮定自若,卻在當天夜裏傳召了程友廉七次。她當初讀到這裏的時候,不由暗笑史家拐彎抹角,直說元清內心不安就是了。

但是等她親耳聽鈴音說“陛下五更天又召見了程友廉,天放亮了才睡下,接著就響了晨鍾,到了早朝時候”,她才體會那一筆的不平淡之處。

——這似乎已經是連著第三天,元清沒睡足兩個時辰了。

何必逞強到這種程度,以為自己是鐵打的嗎?

擔憂的同時,邵敏也隱隱有些自責——她隻知道她與元清的未來早已注定,自己不能再幹涉他更多,卻忘了他終究還是個孩子。

“讓呂明去德壽宮守著。”她說,“陛下一下朝,就請他來壽成殿。”

呂明來到德壽殿的時候,正看到南采蘋的侍女品茗把一個食盒交到一個太監手上。

他與南采蘋一貫親善,便隨口問了幾句,知道是南采蘋擔憂元清的身體吃不消,親自煲了湯為他調養,便道:“你家小主兒果然比別人貼心。”

德壽宮的小太監幾不可查冷哼了一聲。

呂明知道他為什麼,也不點破,隻笑著對品茗道:“替我向你家小主兒問安。”

他年方二十,膚色略黑,相貌卻極是清俊。雖是個閹宦,身上卻奇異的有種沉靜的貴氣。加之性格沉默溫和,待人彬彬有禮,因此在宮中一貫很有人緣。明知他是個閹人,但見他這麼一笑,品茗也還是不由自主的紅了臉,羞道:“記得了。”說罷福了福,有些暈暈乎乎的離開了。

呂明知道她不會是第一個來送補品的,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但她們費這麼多心,別說讓元清吃到,就是讓他聽到隻怕都是難的。

——祖宗規矩,外麵的吃食不經傳稟一律不得進殿的。就算是皇後送的,也得皇帝欽許了才能拿進去。

呂明雖不比王聰明那般權大勢大,但人人都知道他是壽成殿的主管太監。元清對邵敏怎麼樣,別人可能不清楚,但在德壽殿伺候的,隻要沒瞎眼都心知肚明。因此都不敢小瞧了他。

呂明自然知道這規矩,那太監便不避著他。一麵打開食盒,一麵腆著臉笑望向呂明,道:“呂總管一起嚐嚐?”

呂明正要搖頭,瞟見食盒縫裏露出來的東西,心裏一愣,卻沒露了聲色,隻故意扭頭望向文德殿那邊,淡淡道:“不用了。”

果然,片刻後他便聽到食盒蓋子咕咚落了一下,隨後又被手忙腳亂的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