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2章(1 / 3)

邵敏掙紮著從壽成殿趕過來,又跟元清折騰了一陣子,勞了神思,終於再也撐不住。元清見她昏沉得厲害,也不讓她再回壽成殿,隻讓她在龍床上歇了。

元清不肯說出心中猜疑,邵敏不逼他,卻也惦記著。

她迷迷糊糊睡著,隱約覺得元清是在給她喂藥。她分辨不出是夢是醒,腦中全無防備,隻覺得自己該告訴他些什麼,便攥了他的手,道:“元清……”

元清太久沒聽人叫過自己的名字,不覺有些恍神。

邵敏夢話一般呢喃著,斷斷續續道:“我想和你好好過日子……你什麼都不說,總要人哄著,都不要緊……我喜歡你……可是我沒有那麼多時間給你,你不明白,已經……”

她聲音漸漸低下去,終於混入鼻息,再聽不見。

元清還端著藥碗,身上晃了兩下,湯藥潑了一手,卻沒覺出疼。他將藥碗隨手一放,跪坐到床前,俯在她耳邊,低聲問:“為什麼沒有時間,已經怎麼了?”

邵敏張了張嘴,元清忙慌張的湊上去聽,卻什麼也沒聽到——邵敏沒有發出聲音,她已經昏睡過去了。

元清攥著邵敏的手,瞪大了眼睛望著她,腦中清明如晝。

他先想到的是,難道邵博終於要對他下手了?可是他很快便否定了這個念頭——就算他不放心邵博,卻也不得不承認,若邵博真有篡立之心,沒道理要辭官去洛陽。當他還在內閣時,手執權柄,也不敢說能一定成功。何況如今遠離京城、閑賦在家?元清對他的不放心,一如漢宣對霍光,隻因此人活著便讓他鋒芒在背。

何況他也不信邵敏會幫助邵博害他。

但是為何都喜歡了,反而沒有時間了?

他一遍遍回憶著與邵敏相處的點點滴滴。望到手腕上纏著的絡子時,思緒忽然便停了下來。

邵敏說這是少時高僧所贈,據說能解百毒,她雖不信,卻也一直帶在身上。

——什麼人才會對皇後尊位視若不見,對帝王恩寵一笑置之?

他一直都覺得邵敏過於淡泊了,對什麼都沒有執念,將一切都看做過場。她不做防備卻也無法引誘,讓人隻能利用她天性的悲憫,用楚楚可憐的偽裝來打動。

他知道這很荒謬,可是他控製不住的想,難倒邵敏的執念不在紅塵,她想要拋下他去尋仙問道?

難道這次出宮,她遇到了什麼妖言惑眾的老頭子,對她說了些混賬話,讓她覺得機緣將至了?

元清心裏亂七八糟的。他一貫不信怪力亂神之說。也覺得邵敏不是迷信之人。

但是他卻不敢鬆開邵敏的手了,仿佛他鬆手了,邵敏就真會羽化登仙。

他想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想到自己是皇帝。佛家有言曰,皇帝是現世佛;道家也說,天子承天應命;書中還記著,武後一道詔令,百花背時盛放。

因此他拽下幾根頭發係在在邵敏手腕上,又在她手背上蓋了自己的私印。

做完這些,他忽的愣住,想起當年英宗皇帝如何求仙拜佛拜祭天地,甚至大赦天下、手刃親子,試圖挽留朱貴兒的性命,卻最終未能如願——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天意縱有偏聽,也不會偏向皇帝。

而他竟做這麼蠢的事。

他將頭發撤掉,又用濕毛巾擦去邵敏手背上朱砂。吩咐人照看好她。而後大步走出去,命人宣召中牟縣隨駕人等。

將所有人都問完之後,元清用手撐著額頭靜默不語。

那些人以為他要問罪,互相推諉陷害,說辭亂七八糟,卻也能找出一樣的地方來——他們都有意無意的將疑緒引向邵敏與元浚。

元清自然是不信的。他已經被傷成那個模樣,邵敏要害他,隨便動點手腳便神不知鬼不覺。

但是他卻忽然不敢信元浚了。他仍記得在宮中時,牆角多了一張蛛網元浚都知道。宮中守衛巡邏如此嚴密,他也能尋出空隙神不知鬼不覺的跑出去。可是他跟著張維在熊洞邊經過三次,居然都沒發現哪裏有異常。

懷疑元浚要害他,比受傷的當時還要讓他難受。

他知道元浚喜歡邵敏,他七八歲、元浚十一二歲的時候,他就知道。他當初冷落為難邵敏,也未嚐不是因為潛意識裏知道,這本來是他四哥喜歡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