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生氣？
尚卿很清楚地知道, 自己沒有生氣, 可是麵對李聖月時他還是忍不住心虛。
照實說麼？他沒那個膽子, 他怕到最後連朋友都做不成, 哪怕知道事情遲早要暴露, 卻也千萬想瞞得更久一點。
“沒有, 就是突然想起了家裏的事兒, 不知道該怎麼解決。”
平時從不在他麵前說謊的人，陡然說起謊來一眼就能認清。李聖月哪裏看不出來尚卿不願意說，可是他不想把這事兒就這麼揭過去, 幹脆拽了人直接走出宿舍樓，留下一臉懵逼的毛寧寧和齊暢。
“這是……”
“別多嘴。”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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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點名之後的三軍院極安靜，畢竟軍校不似別的學校那般管理鬆散, 十點半準時熄燈就寢, 但凡抓住一個搞特殊化的直接扣操行分外加掃廁所。
所以留給他們兩個談話的時間不多。
李聖月索性開門見山。
“尚卿，如果我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你可以直接跟我說, 哪怕跟我打一架也好, 別隨便找個理由搪塞我, 我不想咱們兩個之間有疙瘩, 況且——對於你拿自己親人當借口的做法, 我並不認為光彩。”
剛才尚卿也就是隨口一說, 被李聖月指出來之後更覺無地自容。
李聖月是多麼正直善良的一個人，自己呢，思想齷齪, 行為也齷齪, 簡直垃圾。
尚垃圾越想越覺得自己配不上李聖月，一張臉差點擰成麻花。
“你沒有不好，都是我的錯，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兒，往後一定會跟你說清楚，你先饒我一晚上成不？馬上就要停熱水了，咱們今天不談這個先回去洗澡換衣服好麼？”
說他沒擔當也好，說他窩囊也好，一想到李聖月可能會用異樣的眼光看他他就覺得心口一陣陣發疼。李聖月知道事情有問題，聯係了今天尚卿態度變化的時間點，突然就想到了一個人。
“跟那個王奇有關係？”
“跟他無關。”
雖然尚卿心裏恨王奇多嘴引得李聖月說了那些話，可事實並不會因為早發現還是晚發現而有任何更改，相反，早些叫他清醒過來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清醒過來，正麵實際存在的這些現實問題，而不是像個沒擔當的窩囊廢一般自顧自地做著白日夢。今天才因為偶然的親密接觸而沾沾自喜，明天就因為李聖月的一兩句話便陰雲罩頂，跟個慫貨一樣成日裏患得患失想七想八，卻又不敢付出實際行動來打破兩人的現狀。
說到底還是他自私。
這對李聖月並不公平。
“月月。”
想通了這些一直以來都沒敢想通的事後，尚卿突然感到了一陣輕鬆。會被嫌棄也好，被疏遠也罷，這本來就不該是由他單方麵決定的事。自己有臉去做，就得有這膽子去承受後果。
他尚卿從來都不是個沒擔當的人。
“我喜歡你。”
尚卿一字一頓地說著，眼神異常冷靜，可那印在黑色瞳仁上的一豆燈光卻在持續顫抖著，李聖月一時看得呆住，竟沒聽懂尚卿的意思。
“不是朋友之間的那種喜歡，是想要跟你結婚的那種，想跟你過一輩子。”
李聖月愣在當場。
這個隻有十六歲大的娃娃，因著身子矮小而且心思比常人更為單純執著，總讓人覺著他比實際年齡更小上幾歲，好似離情竇初開還有許久許久。
可是現在這個孩子，卻認認真真地跟他說，喜歡他，想跟他過一輩子。
李聖月的長時間沉默讓尚卿原本就低沉的情緒變得更加絕望——該來的，終究還是逃不過。
“尚卿。”
許久過後，李聖月終於開了口。
“謝謝你，不過——這對我而言太突然了。”
他以為尚卿是因為別的什麼同他有了誤會，加上這家夥晚訓晚點名都沒回來，心中擔憂了許久亂想了無數種可能，唯獨沒有想到這一條。
尚卿竟然喜歡他。
李聖月清楚尚卿的為人，他不是那種胡亂開玩笑的人，既然同他這般認真地說，那就一定是經過認真思考了的。
這個孩子太單純，他的世界被機甲占去了太多太多，以至於他的感情世界才幹淨透亮得幾乎沒有任何瑕疵。被這樣一個純粹的人不留餘地的喜歡著，李聖月會感到欣喜，可更多的卻是惶恐不安。
他沒有勇氣去回應這份感情。
他無疑是喜歡這個孩子的，從見第一眼就喜歡，並被他的執著深深吸引，可是他很清楚自己從來沒往愛情方向上想，至少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有過這樣的想法。或許往後的某一天他會突然意識到自己也有相同的感情，可那一天卻絕不是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