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寬平祖上世代為武官,到他這代,因為天下太平久已,武將不大有用武之地,樂家於是培養出來這麼一個儒將。儒將平日裏讀書作畫品茶插花,比當朝最為風流的新科狀元還斯文儒雅,尤擅插花一道。師承一個異域的和尚,這外來的和尚不僅會念經,更會插花,在他去雲遊九州之後,樂寬平成了他在這大安國裏唯一的親傳弟子。都城裏摘星樓的姑娘們都要和他拜師學藝。至於帶兵打仗?身為大安國的誌遠將軍,樂寬平卻是從來沒做過的。雖然沒做過,想必也不會難。樂寬平猜想,兩軍對壘,將軍旌旗一揮,戰士們奮勇殺敵,一陣狂轟濫炸之後,對麵的軍隊必定會兵敗如山倒!九州以大安國麵積最為廣大、養著最多最肥的兵,別說單個兒士兵戰鬥力如何,就是那十萬大軍往那兒一杵,那些個小國弱邦,長點兒心眼兒的都應該轉身就跑,不跑?等著被這十萬人踩死不成?再說排兵布陣,也不是難事,祖上傳下來的那些個兵書,小時候就當兒歌學的,那一本不是爛熟於心?就是操作起來,士兵們都是長腦子眼睛的,將軍往哪兒指,你往哪兒站不就得了,總不會比插花更難——方寸之間,要參差不齊、要錯落有致、要色彩協調,那是有多難!樂寬平常想,自己要是上戰場,肯定不會幹的太差,但是自己插花的手藝,卻有待提高。上次送給東宮文軒太子的那瓶子百鳥朝鳳——鳳尾花配小白菊燈籠果兒玉簪葉子,太子誇讚的就不是很真心,怎麼看著都透著點兒勉強。
樂寬平剛過弱冠之年,成熟穩中的一如五十多歲的老人。真正五十多歲的老人——皇帝大人,倒是一副衝動莽撞的少年性格,要是兩個人能換換性子,真是大安國百姓的幸福。可是這天下大勢,都是合久必分的。
這一年,與蒙自國接壤的鳳凰山上聚了一夥兒土匪。本來這撥土匪在國之邊境開張做買賣,綁架勒索、打劫越貨,幹的都是土匪一流的正經買賣,從來沒有超越行業規則,幹那越界之事。且這土匪頭子很懂外交,雖地處邊境,從來沒有超越國界去蒙自國騷擾,——蒙自國民風彪悍,自己人沒事熱鬧熱鬧都是真刀真槍的廝殺,自己這夥人到人家地頭上更像是大大的良民,哪裏敢去蒙自開展業務?所以安分守己的土匪頭子也並沒有給兩國皇帝帶來外交上的困擾;另一方麵,因為地處邊境,離著都城十萬八千裏,他的吃飯糊口的小生意也不會打擾到大安國皇帝治國平天下的大生意,算的上是土匪行業裏守法守紀、誠實守信的典範,連一向不太自誇的項大刀都對自己很滿意,因為覺得自己實在是做的很好,甚至於暗暗期待著遠在天邊的皇帝能聽聞自己的先進事跡,給自己頒一張行業精英的牌匾過來。在項大刀對大安國皇帝的滿心思慕中,坐在朝堂上的皇帝接連打了兩個打噴嚏,嚇壞了旁邊伺候的總管大太監,他又不知道項大刀的心事,怎麼能想到這是遠在天邊的土匪的思念所致,他唯一能想到的原因:皇帝這是為了國事太過操勞所致,不然這噴嚏怎麼打的這麼響?連忙勸皇帝退朝保養龍體,天下的事自然有臣子去處理,皇帝怎需要為這些瑣事操心?皇帝想起後宮依蘭小國新進的兩個妖嬈的美人,深以總管大太監的想法為然,宣布退朝。朝廷大事於是就落到了左丞相商咎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