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軍事基地內部驟然拉起了兩短一長的集合號, 這軍號的聲音震耳欲聾, 劃破長空, 響徹雲霄, 驚得一眾士兵迅速弄好穿戴, 立地從簡陋的宿舍裏衝了出來。
外頭, 夜色淡淡,天際透出朦朦的曦光,還未大亮。
景淵正背著雙手, 站在所有隊伍的最前方。他適才集合了全體人員,在基地中間開闊的空地上列好方陣。昨天,景淵就讓後勤部隊準備好了抽簽要用的東西, 此刻已經擺在了每一支小隊的前麵。
這次出征的一萬零四百名士兵被編入了50個隊伍之中, 平均算下來,每個小隊裏至少應有200人。因此, 選出敢死隊員的抽簽儀式將在每一支隊伍裏展開, 為了湊齊敢死隊所需的一百名成員, 每隊必須派出兩名隊員。
景淵三言兩語地概括了目前軍隊的艱難處境, 並向大家解釋了敢死隊承擔的責任與麵臨的任務。景淵說完這些話後, 並沒有立刻宣布抽簽開始, 他微微昂著頭,平靜地望著那一個個四四方方的隊列。
在隊伍之中,有和景淵並肩戰鬥過好幾次的老兵, 也有陌生臉孔的新兵;有人目光堅定, 也有人畏縮閃躲;有人一臉凝重,埋頭垂目,也有人躊躇滿誌,朝氣蓬勃。蟲族的雌蟲固然是完美的戰士,但他們一樣會恐懼,一樣會因受傷而疼痛,也一樣的怕死。
景淵還是少校的時候,曾經抽中過敢死隊的紅簽。不過,他很幸運,完成了任務,成功地回到了軍營。其實,那個時候,他是很害怕的,他才二十歲出頭的年紀,哪裏願意就此長眠不醒,哪裏能不懼怕死亡呢?
二十歲的景淵,固執地認為麵對敵人時感到害怕是恥辱的。但是,他現在明白,害怕隻是一種最為普通的情感,身為軍人,隻要能夠一次次戰勝害怕,就非常了不起了。
景淵注視著麵前或壓抑或興奮的士兵,皆覺得理解。他看著那一張張尚且稚嫩的臉龐,格外緩慢地呼出一口氣來,他高聲道:“現在,開始抽簽。”
每個分隊的指揮官均走到自己隊伍的前麵,站到放置著抽簽盒的方桌旁邊,示意士兵們依次走上前來抽簽。
時敘負責的B12小隊有245名士兵,所以,對應的抽簽盒中|共有245枚簽子,其中的243枚是木簽,隻有2枚是敢死隊的紅簽。
方陣依舊整整齊齊的,士兵們按照自己的站位順序,一個接著一個,有條不紊地走上來,把手伸進盒子裏麵,抽取自己的簽子。
有人抽到安全簽,嘴角禁不住勾起一個弧度,又抬眼悄悄看一看時敘,這才趕忙返回隊伍之中。
B12小隊的抽簽人數過半時,終於出現了第一支紅簽的歸屬者。那是一名長相略帶凶氣的雌蟲,名叫江莧,他拿到紅簽,神色自若,眼也不眨一下。他先對時敘敬了一個軍禮,再轉過身,掐著紅簽向自己的戰友們揚了揚,又敬了一個禮,然後他大步流星地走回隊列之中,抬頭挺胸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仿佛這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其他的隊伍中也有人抽出紅簽,還有的隊伍已經出了兩枚紅簽。
B12小隊的氣氛忽然變得緊張起來。
可是,直到最後一位士兵抽出簽子,B12分隊的另一枚紅簽仍然沒有露麵。
景淵始終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時敘那邊的情況,隨著抽簽人數的增多,景淵越發用力地握住自己手中的鑰匙。眼睜睜地看著B12分隊中的最後一位士兵抽出安全簽,景淵握緊了拳頭,鑰匙的尖角刺破他的手掌,鮮血從他的指縫中溜走,滴落在地麵上。
抽簽盒裏隻剩下最後一枚簽了,也隻剩下B12分隊的指揮官還沒有抽簽了。
結果顯而易見!
B12分隊的所有人皆抬起頭,他們的視線全部聚集在時敘的身上。時敘回過頭,看了景淵一眼,目光與自己的雌君相撞時,他發現雌蟲眼裏滿是少有的茫然與呆滯。
時敘低下頭,果斷地將手伸進盒子裏,取出那一枚孤零零的簽子來。
那樣厚重的紅色!
時敘拿著紅簽,身體向後一轉,立正站好,朝著景淵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而後,他又幹脆利落地轉了回去,麵對自己隊伍的245名士兵們,再敬一禮。
士兵們動作一致,回給時敘同樣的軍禮,之後,所有人都摘下了帽子。
短暫的沉默之後,隊伍裏麵,一名雌蟲中尉思忖再三,終是忍不住開口建議道:“時敘上尉,假如您同意,我可以替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