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1 / 3)

嘭鐺!

一聲脆響打破滿室的寂靜,細微卻突兀,仿佛一雙強有力的大手猝然將時敘拽出陰晦的深淵。

淹沒口鼻的流水迅速退卻,黑沉沉的夢境裂開狹長的縫隙,明亮的燈光沉甸甸地墜落到時敘的眼瞼上,久違的柔軟床鋪撫慰著時敘的傷痛與疲乏。

然而,時敘連一秒鍾都不敢真正放鬆。

一道投射在時敘身上的陰影,暴露了房間內另一個人的存在!

衣料窸窸窣窣的摩擦聲,襯衫被解開、一點點爬上皮膚的微涼感,溫熱的手指時不時滑過胸膛、被陌生人觸碰帶來的不適感……那人的手慢慢移至時敘襯衣的倒數第三粒扣子。

霎時間,時敘驟然睜開雙眼,左手一把扯住那人的衣襟,左臂呈防禦姿態橫於兩人身體之間;右臂揮動,狠劈向那人頸側。

正在此時,那人驚慌失措的臉冷不防地闖入時敘的眼簾!

一看清那個人的麵容,時敘不由得一愣,攻擊的速度和力度頓時隨之大減,時敘的手臂帶起一陣風,堪堪停在那人的耳旁。

一彎由紅、黃、藍、白多色交織纏繞而成的斑斕月牙,從那人的額頭右側順著太陽穴延伸到臉頰上,好似半圈瑰麗的籬落,守護著他寶石般璀璨的藍眼睛。

無論是蟲族,還是類蟲族,明豔的蟲紋都獨屬於雄性。在長期的進化中,蟲族雄蟲的蟲紋逐漸變得小而簡單,但類蟲族的雄性普遍更為原始,他們的蟲紋覆蓋麵較大,顏色往往鮮亮繁雜,宛若一幅濃墨重彩的油畫,隻不過以人體為畫布。

這名雄性的個頭略小巧,估摸著同祁宣差不多高,他害怕地看著時敘,眨了眨眼,沒有反抗,隻用軟弱無力的雙手虛虛地捉住時敘的胳膊,當然,他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足以讓時敘束手無策。

時敘回過神來,連忙鬆了手,放開看上去最多十三四歲的小雄性。

“你……抱歉,我剛剛弄疼你了嗎?”時敘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嚨,這個羸弱的小雄性固然無法構成實質性的威脅,但對於時敘來說,那雙要哭不哭的大眼睛可以約等於某種輕武器。

那個類蟲族的雄性慢吞吞地後退了兩步,他攥著自己的衣角,瞥了時敘一眼,小聲答道:“沒有。”

“那就好。”時敘適才強撐起的精神和力氣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疼痛鍥而不舍地侵蝕著他的神經,他倒回床鋪裏,徐徐呼出一口氣。

時敘最後的印象還停留在自己被白桐開槍射中、又被戈旌當胸拍了一翅膀的情境之中,他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中彈的肩膀,那裏裹著厚厚的繃帶,竟然已經包紮妥善,而且沒有痛感,多半是麻醉劑的藥效未過。

時敘蹙緊眉心,是誰為他處理了傷口?

顯然不會是眼前這個惴惴不安的雄性,他解個扣子都要半天,他的手拿不了手術刀;更不可能是固執偏激的白桐,那個雌蟲早已被仇恨控製,分不出心思來管時敘的死活。時敘心目中的人選本就不多,這樣排除一遍,隻剩下一個人——戈旌。

何其諷刺,身為蟲族軍部唯一的雄蟲軍官,時敘不僅被軍雌送給敵人,還被軍雌開槍打傷,反倒是類蟲族的雌性幫他治傷。

時敘無聲苦笑,小小的動作牽動肌肉,帶來火辣辣的痛感。這些天,疼痛就像是一位舊情人,沒完沒了地跟時敘糾纏不休。由於這位舊情人實在太過黏人,是以雄蟲豐富而多情的痛覺神經很快感到了厭倦,時敘幾乎麻木,他單手把髒兮兮的襯衣從自己身上扒拉下來,拋到地板上,任由一波接一波熟悉的疼痛如浪潮般翻湧不休。

不顧如影隨形的痛楚,時敘吃力地撐起身子,向後挪了挪,後背倚著牆,盤腿而坐。他環顧整個房間,隻見上下鋪的四張床、四個同款式的櫃子、一張白色的桌子、兩把白色的椅子和一台銀灰色的掛式飲水機,除此之外,再沒有一樣多餘的東西。

這個房間明明不大,卻被僅有的最基礎的簡陋布置襯得空蕩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