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衣緊了緊兜帽,高台那邊發出了驚巨響,可是她頭也沒有回的朝著相背離的方向走去。
空中漸漸的飄起了雪花,在燈火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的溫柔,同這亂糟糟的現實放在一起,莫名的讓人覺得有一種撕裂感。
她還記得那是一個午後。
新法略有進展,官家高興又得意的吃這葡萄,躺在刻有梅花的躺椅上,懶洋洋的吹噓著自己的驚險過往。
“你們不知道,那刺客萬箭齊發,朝著朕射過來,我一抬手,就是這樣,阿衣你看,就是這樣一薅,箭支便全都握在了手中。”
當時謝景衣心中想的就是,你丫的當你的袖子是箭筒還是箭靶子呢,吹牛皮也不打草稿。現如今看來,她想的都是真的。
“我在那台子指揮著禁軍護送百姓離開,百姓們都感動落淚,高呼萬歲……朕都不好意思了……”
“唉,後來我下了城樓,柴二領著我走。但是有個傻大個兒,提著二板斧橫衝直撞的,害得我同柴二失散了。那傻大個兒是真的傻,連北都找不著,帶著我七彎八拐的,到了一條街上。”
“阿衣,你猜怎麼著?好家夥,那條街上,不是棺材鋪子,就是賣紙人兒,一股子怪味兒,我實在是走不動了,站在一個歪脖子樹下歇了一會,嘖嘖,阿衣,最厲害的部分來了!”
“一下子來了一百個刺客,把我團團圍住,我同那傻大個一手一個一手一個,殺出重重包圍,滴血沒有流!現在想來,那絕對是我的人生巔峰!後來柴二來了,都被我的英勇之舉驚呆了!”
柴祐琛上輩子有沒有驚呆她不知道,反正當時她是被官家給驚呆了。
她記得當時自己左顧右盼的,再三確認了屋子裏沒有其他人了,又跑到外頭去確認外麵也沒有人靠近,方才又跑回來,拚命的鼓掌,期待的道,“您真是太英勇了!給您鼓掌,您請接著!”
官家一瞧,耷拉了腦袋,“阿衣,你笑話我!”
那時候,她已經陪伴在官家身邊許久了。
東京城的鋪子不便宜,棺材紙錢白蠟之類的東西不吉利,鋪子多半開在不顯眼的地方,像官家的,一整條街都是的地方,並不很多,從朱雀大街步行而去的,隻有一條。
謝景衣快步的朝著那頭行去,街上亂糟糟的,到處都是著急上火趕回家的人,七彎八拐了好一陣子,直到身上都微微出了一層薄汗,謝景衣方才瞧見了那巷子口的一棵歪脖子柳樹。
在那歪脖子樹下,一個十分削瘦,臉色發白的少年站在那裏,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嗚嗚虎,你不是拐個彎就回宮了麼?我咋瞅著離宮門越來越遠了呢!你確定沒有走錯路?”
嗚嗚虎?
謝景衣無語的看著那個正在用斧子柄撓頭的壯漢,敢情官家的傻大個兒,是吳五虎。
“肯定沒有錯的,日日從家裏進宮,這路都走了八百回了,不會錯的。我背著您跑得飛快,他們沒有趕上,一會兒我阿爹還有四個哥哥就會來護駕了。您喘口氣,若是不怕顛了,我再背著您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