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視野裏有兩個姓王的作家很紅,一個王朔,一個王小波。王朔還活著,而且到處上節目,接受媒體采訪,鬧出過很多風波,大家關注他很自然。但是王小波死了十年,雖死猶生,依舊有很多人在懷念他。
每當你看著那些懷念活動、紀念文章,難免困惑:誰是王小波?王小波是幹什麼的?他寫了什麼東西?留下了什麼影響?為什麼他成了一個神話一個符號?這個符號底下的王小波又是誰呢?
很多人說王小波是被炒作起來的,之前他的遺孀李銀河教授發起了一個“重走小波路”的活動,找了一批王小的粉絲,從頭到尾走了一遍王小波曾經走過的路。這個活動被很多人認為是“朝聖”,也有人幹脆說是“炒作”。
王小波去世之後,每年都有很多人重新關注他、紀念他。
他去世十周年的時候,《南方人物周刊》、《新世紀》等刊物都紛紛刊出封麵專題,重整他的故事。
此外,還有藝術家專門做了王小波的裸像,兩條腿叉開坐在地上,露出個生殖器,軟叭叭地搭拉下來。這個舉動被很多人認為侮辱了王小波,但藝術家自己卻說這麼做才是對王小波最真實、最坦白的致敬,因為王小波寫東西就很坦白、很真實。過去網上有一個“王小波門下走狗大聯盟”,其中一個人物叫歡樂宋,他接受雜誌訪問時暢談了為什麼寧願當王小波的“門下走狗”。他一方麵說自己不會崇拜王小波,不會把他當成神,另一方麵又說自己愛好文學,覺得自己這一代無論如何都趕不上他。這不是把他當成神是什麼呢?
坦白講,我對王小波的感覺跟很多讀者不一樣,他們心目中的王小波特立獨行、非常自由,是一代啟蒙者,包括我認識的一些評論界同行都坦承受他影響非常大。但是無論我怎麼看他的東西,就是產生不了大家說的那種“感動”跟“觸碰”。後來才明白,因為我生活在香港,跟大陸朋友所處的語境有點不一樣,感受自然不同。
王小波曾說,影響他最多的作家是福柯和羅素,我在20世紀80年代末就已經在看這些人的東西了,所以再看王小波時並不會感到特別震撼,震撼往往來自於看到、聽到一些以前從來不知道的事情。這使得我往往以一種隔岸觀火的態度看王小波的作品跟“王小波熱”。
大家常說王小波是個自由主義者,這個觀點值得探討。
首先,他放棄了大學裏相當穩定的職業機會而選擇當自由撰稿人,大家覺得這很可貴,這是自由。但是這樣的自由早在1949年前就已經存在了,現在也依然存在,隻是經過幾十年之後,他這樣的自由在當時看起來非常特別罷了。
而這種自由正是另一種不自由,因為你必須在市場上販賣的文章跟作品來維持生計,全世界有哪個地方的作家不是處於這樣所謂“自由”或“不自由”的狀態中呢?
其次,他是一個非常好的作家,很多人說他有點像梵高:生前潦倒沒人認識,死後大家越來越捧他,久而久之成了一個神話。
都說王小波特立獨行,這個好,那個好,文筆好到能夠拿諾貝爾獎等等。我認同王小波寫的東西很好看,也非常佩服他,但是我很懷疑那些不斷在讚頌他,甚至引用他名言的人裏到底有多少真正看過他的作品?
他鼓勵大家特立獨行,要堅持自己的想法,要自己掌握思維的樂趣,獨立思考,勇敢打破禁忌跟愚昧。而他已經死了十年了,我們受到他多少影響?現在又能看到多少人敢於自己去思考?敢於打破禁忌和愚昧?恰恰相反,我看到的多是裝作“敢於”的樣子,而不是真正去思考。很多人不求深思,隻求思考的姿態。要說誰真敢打破禁忌,那就是他的遺孀李銀河教授了,但是,為什麼今天依然有那麼多人要她封嘴呢?這些人有沒有尊重過自由思考?如果我們斷定一個人炒作,是否就能否定她所說所做的一切?是否就不再需要思考她說的話、做的事情是不是另有道理?
王小波已經死去十年了,如今我們重新看他的作品會發現很多有意思的地方。你能夠看到那個時代的關懷跟現在有什麼差別,那時關心的問題到今天有哪些是我們依然要麵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