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夏希垂下眼眸,安靜無言。
既沒有抗議也沒有強烈地要求。
許夏希大多數時候都很乖很聽話,但是當她執拗地想要做一件事的時候,哪怕不言不語都足夠讓習慣於在她麵前發號施令的兩人束手無策。
肖女士實在不想許夏希在這種大冬天跑海邊去吹風,非要出去玩難道就不能等身體好些,再挑個暖一點的時候嗎?
她無奈地看向傅厲宸,希望男人能夠說動夏希。
然而男人卻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對上肖女士的目光,無聲地做了個口型:明天,冬至。
肖女士呼吸一滯,說不出話來了。
這些天太忙,她差點忘了,明天是許鼎殉職的日子。
已經十九年了。
許夏希這時候要求去海邊,顯然是為了祭奠許鼎。
肖女士便再也沒辦法表示反對,隻說:“我去收拾東西。”
2019年12月23日,冬至。
京市盛海,風很大,還夾雜著雪花,紛紛落下,幾乎把金黃的沙灘覆蓋上一層雪白,是另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這裏是京市著名的旅遊景點,但是一般人都不會選這麼冷的天來這裏吹冷風。
許夏希非要選擇冬至日來海邊也隻是因為許鼎的家鄉有在海邊祭奠先人的習俗。
偌大的沙灘上,幾乎就隻有他們三個人。
許夏希站在海邊吹了一陣冷風,忽然說:“我想一個人走走。”
肖女士心覺異樣,但傅厲宸已經答應下來,“好,我們就在這裏等你。”
夏希看了厲宸一眼,無聲地點點頭,然後就沿著海邊的沙灘一路往前走,留下一串雪白的腳印。
不一會兒,又被紛紛落下的雪花遮住了。
肖女士擔心地說:“小希今天有點不對勁。”
“怎麼?”
“平時她都是清明的時候和我一起去公墓的,這還是她第一次要求來海邊。”肖女士皺眉說道。
雖然說不出什麼問題,但這種反常還是讓肖女士心中不安。
傅厲宸也跟著蹙起眉,忽然想到某件事,問:“許鼎的事情,她知道多少?”
“啊?”肖女士愣了一下才明白傅厲宸在擔憂什麼,但馬上又搖頭,“阿鼎犧牲的時候她還是個七八歲的孩子,我隻告訴她,她父親是因公殉職的,其他我都沒說。她應該什麼都不知道。”
傅厲宸不置與否,目光追逐著許夏希。
許夏希這時候已經停止了前進的腳步,正一個人麵朝大海,眺目遠望。
肖女士又問:“先前你說阿鼎的事會給我一個交待。”
傅厲宸沉默片刻,才慢慢開口,卻是提了另一件事:“聶部長的小公子聶野,您認識嗎?”
肖女士皺眉,語氣中頗有嫌棄意味,“聽說是個紈絝,提他做什麼?”
“他也在調查當年的案子。”
肖女士有些意外,“他?為什麼?這件事跟他有什麼關係?”
傅厲宸搖搖頭,不知是不清楚還是不能說的意思,又道:“他說向毅陽現在的情況,還是有希望被判處緩刑。”
“那又怎麼樣?”肖女士被傅厲宸這一話三繞的說話方式給繞暈了,也不明白傅厲宸竟然還有閑情逸致關心向毅陽。
傅厲宸隻說:“如果向毅陽被判緩刑,那他就不能留在京市,而需要回他的戶籍地接受社區矯正。
他的家鄉,在昌城。”
肖女士的呼吸一頓,隨即猛地抬頭看向傅厲宸。
當年許鼎犧牲的地方就是昌城。
她很快回過神來,第一件事就是叮囑傅厲宸,“這件事先不要告訴夏希。”
傅厲宸靜默幾秒,目光再次轉向許夏希,聲音輕而緩。
“怕是,來不及了。”
許夏希神情平靜地凝視著眼前的大海,但她的內心遠沒有麵上的平靜,一個心仿佛也跟著海浪翻湧。
她頓下身子,捧起一抔金黃的沙粒,然後看著它們在自己指縫間一點點的流逝。
“父親,您曾說過,我們都身處這片沙粒海,需要用眼睛、用耳朵、用心去分辨每一顆沙粒的細微區別,最終將他們放回屬於自己的、獨一無二的位置,這便是我們要追尋的真相。
如今,我已經找到了那顆關鍵的沙粒,請您再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