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
相逢隻是淡淡一笑,複又匆匆地擦肩而過……
沒有失去就沒有美好,失去的美好,那是一種碎心的記憶。
“砰咚”的鐵錘砸屋聲闖進曉夢裏,把我驚醒,回味夢中我正與中學時代的女同學徐小媛在一起晨讀,古木參天的校園小徑上,我和她邊走邊捧讀課文,風掠起小媛的裙子,我感覺到與她在一起淩風飛翔。小媛那一雙晶亮的眸子向我凝視著,飽含深情……然而醒來滿床淒涼,才意識到自己是在遠離親人的廣州,砸屋聲聲響在我心上,串響了房東那十分難聽的收租聲。已來穗一個多月了,沒有找到工作,從家裏帶來的600元錢已花得隻有十七塊了,欠房東一月的房租320塊錢無法支出,房東天天討帳,揚言這一周再不繳房租就要扔東西趕我走了。真想沉浸在美夢中不再醒來!睜眼滿世界是繁華富貴,而我卻饑腸轆轆,掙紮在生存與死亡的邊緣!
我穿衣下床,摸黑到水龍頭底下用冷水洗把臉,然後踢踏著脫幫露趾的破皮鞋走出了地下室。
室外天已大亮,11月的朝陽在鄰家高樓上吝嗇地塗上一小塊光斑。砸屋聲就是從這幢高樓上發出的,多漂亮的樓房啊,卻要砸碎拆掉重砌,廣州人富得窮折騰。
我左肩下夾著牛皮紙袋,像個盧旺達難民似的畏縮地躲過飛濺的砸磚碎塊,躲過難受的錘擊聲,穿過窄巷,來到範陽大街。
早上去趕打卡的上班族匆匆地從我左右而過,甩下串串冷漠、鄙視的目光。我像個過街老鼠似的,瑟瑟地靠著街邊走,不敢抬頭。
經過一家家早點小吃點,誘人的熱包子、炸油條香氣鑽進鼻子,勾起我的強烈食欲。已經有好幾天一天隻一頓稀飯充饑,多想買幾個肉包子或油條吃,可沒錢買不起。
我照例走進街邊一家小吃店,掏出一塊錢買了一碗粥,坐下來喝。
這時,一位高挑的女人走進店子,在我對麵的椅子上坐下來。我抬起頭,發現女人正靜靜地打量著我,一雙好看的杏眼像是閃過一絲憂鬱,似在努力思索著什麼。她的早餐由服務員送來了,一碗豆漿一籠小籠包,擺在桌上。我自覺地把牛皮紙袋移開一點,騰出地方讓她用。
突然,女人雙眼直直地盯著寫在牛皮紙袋上的名字——那是我找工作的個人資料作品集。良久,女人終於回憶起了什麼,睜大眼睛,用激動的聲音詢問我:“你,你就是我的中學同學晏子!不會錯,還是老樣子!”
這女人是誰?怎麼她認我是她的同學?我莫名其妙地看著她的臉依然是白淨的皮膚,修長的身段,隻是眼角織起了細密的網紋,顯得成熟和滄桑——啊,“你不是徐小媛嗎?”我幾乎脫口而出地喊道。怎麼這麼巧。早上才夢見與她在一起,這會兒卻在人海茫茫的廣州又與她相逢了呢?要知道,自從中學畢業後,十幾年了,我跟她再也沒有見過麵了。
徐小媛把一籠包子推到我麵前,以命令的口吻說:“你把它吃了!”她自己又叫一籠。
饑餓的腸胃早已從喉嚨裏伸出爪子了,我抵禦不住極度的營養匱乏,也不顧情麵了,抓起包子就往口裏送。
徐小媛已看出了我在落難,她沒有問我的情況,隻是平靜地邊吃東西邊介紹自己這十幾年的經曆。
她高中畢業後就去了長沙一個親戚那裏,由親戚幫忙進了長沙帆布廠,先上車間流水線,後做工廠圖書室管理員。三年前工廠第一批下崗的工人中就有她,小媛拿出自己的全部積蓄在廣州新一代電腦城租了檔口,做電腦生意,生意還不錯,她的丈夫和一個上學的兒子在長沙。我欽佩徐小媛一個女人出來闖天下的膽氣,相形之下覺得自己十分窩囊,聽著聽著就垂下了頭。
“晏子(她仍舊呼我的綽號),你過得不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