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純卉
青春於我們僅有一次,它似煙,一絲一縷散去不再回來,你要珍惜地度過。
回想往事,總覺得很有趣,就像童年時竟把冰涼的雪團塞進嘴裏大嚼,一副貪婪相,而阿亮就在一旁鼓掌大笑那般有趣。
阿亮每每笑得忘情,於是我也笑得忘情。一直玩到夕陽滑下山坡,兩個人才手拉手地帶著一身雪末各歸家門。他就住我家隔壁,大我兩歲,高我兩個年級。
歲月奔馳得極快,人人都迫不及待地將自己投入生活,忙忙碌碌之中,許多的時光許多的風景便被扔到了最後。
記不得那是個什麼季節的什麼日子,我倚著梧桐在讀書,忽然發現遠處走來了阿亮,他身邊……身邊竟出現了一個女孩子的身影,那身影修長而美麗。啊,近了,近了……“啪——”
不知怎麼,那本《匆匆,太匆匆》就從我的手中失落,落在腳下的那片草坪上……風一陣一陣地吹來,吹得書麵與草兒共同發出一種淩亂的聲響。
那女孩回頭,詫異地望了我一眼;於是,阿亮也回頭,也詫異地望了我一眼……
我怔怔地站在那兒……許是落淚了吧?
不知道他是怎樣走過來說了些什麼話,也不知道他又是怎樣走去,遠遠的那女孩又是怎樣地笑……隻記得那個女孩說:“噢!原來是你妹妹呀!小孩子們都這樣……你看,你一去我家,我弟弟不也是衝你瞪眼嗎?哈哈……”於是,阿亮也“哈哈”起來,兩個人就這般且說且笑地走去了。
“真不明白,阿亮——”我在心裏說,“阿亮,我不明白……”麵頰上滑過淚珠,誰也沒見過那天夜裏的一顆星怎樣的寒冷與淒清。
白裙飄飄,真個似天邊的一片白雲,不時從小巷飄過。她是那般地高雅純淨,美得那麼質樸,那麼清新自然,那麼令人怦然心動。站在街頭,一雙明眸似含了無數的愁怨……這是怎樣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孩啊!可是,隻要見了阿亮,她便歡快起來,寡言固然依舊,但臉上的濃愁卻散盡了,有時現出淺淺的甜甜的笑渦,有時則盡情地大笑,笑得周圍的人都投來莫名其妙的目光:這就是原先那個恬靜的女孩嗎?
她根本沒看見這目光,阿亮在身邊,她還能看見什麼呢?……那麼出色那麼英俊,那麼……優秀的阿亮。
每當聽到那來自隔壁的笑聲,她的笑聲,阿亮的笑聲,兩個人的笑聲,我便讀不下英語,我便想起那些沉澱在記憶中永不褪色的雪天……那時,手拉手地走進巷口,心裏好滿足好自豪……記得自己讀初中時的一個冬日,兩個人默默地一同在楓林裏走,他轉過臉來認真地說:“你那麼愛雪,我也愛。雪,純潔美麗,就如你的心,如我們的友誼。嗯,你就叫‘雪妮’
好嗎?”阿亮就抓起一把雪,等著我的回答。“好呐。”我點著頭。“哦——”他一下就把雪撒了下來,雪粉紛紛地落在我的發上、眼睫上、臉頰上……一片涼意又一片暖意。“你!
你——”我俯身抓雪,一團一團地追著投去。兩個人都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啊,那笑聲曾怎樣地灑滿了冬日的楓林?阿亮,今日你已忘了那冬季,忘了……對麼?
一個人默默地想時,忽然覺得自己孤獨得宛若天邊的一顆星,因為內心盛的滿是秋,便是一顆秋星……難道不是這樣嗎?阿亮?
好想告訴你,阿亮,好想告訴你我昨夜的清夢如何美麗如何浪漫:桅子花會在冬天開成一山一山的火紅,你就會被鬱鬱的香醉倒在裏麵做夢;另一個就毫無聲息地一點一滴地落下淚來,指著玫瑰瓣與葉上的露說:你瞧你瞧,不久就有一首含淚的詩發表……
其實,其實,沒有夢,什麼也沒有,我隻當自己年輕的心已如挺拔的青竹般堅韌,隻是,隻是……好想告訴你,阿亮。
驀然回首,竟不禁淚如泉湧。
今天查尋昨日的心跡,便發現了這段文字,末了還有幾行:“不許哭泣,雪妮。你能夠走好自己的路。以前亮哥說過的——‘隻要你能夠充實地過好自己的每一天……我便永遠高興。’”
阿亮,我答應了你。我會奮鬥的。
孤獨地奮鬥。
在一個暑假裏,阿亮忽如酒醉般在雨中踉蹌地出現了……我透過窗望去,很奇怪一同出去的白裙子怎麼竟粗了心,讓他一個人回來。他許是酒喝得太多,傘也扔了……
我還能再想什麼呢?……已容不得我想,人已執傘走出了家門。
真的是喝了酒,真的。也不知他途中跌了多少跤,滿身是泥。“是否我……我……我真的一無所……有——”走調的歌聲就像一盤卷亂了的磁帶,他低著頭身子東搖西晃。
一頂傘遮了過去,於是傘下是一片晴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