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博源走後, 慕晏皺眉道:“康樂, 抱歉。”
宿誼搖頭道:“無事。”
別看王博源光領著俸祿不去上班, 看似在朝中並無地位。但是那種死皮賴臉達成目的, 還讓人不會厭惡的處事手段, 這人也很不簡單了。
宿誼雖不會與這種人深交, 但也沒什麼好生氣的。一是王博源足夠誠懇, 且並無壞心;二是這個時代的人以家族為重是理所當然。就算是朋友,遇上家族利益也要退避三舍,這並無可指摘之處。
王博源雖為家族而來, 但對宿誼並無壞處,宿誼以後還可以與其正常往來。反正,宿誼也不怎麼理睬他。
宿誼笑道:“王大人此舉實屬正常。倒是河清讓人看不明白。”
按照道理, 他和慕晏關係挺近, 慕晏卻一直對宿誼在私事上毫無所求的樣子。
就算在個人方麵並不在意這些神神叨叨的事,但和王博源一樣, 涉及家族, 難道慕晏不想知道慕家的將來嗎?
慕晏拉了一把椅子, 在宿誼身邊坐下, 挑眉道:“大概我對慕家並不在意吧。若是在意, 或許我也和少宏差不多。”
慕晏沒有說下去, 宿誼也不再多問。雖然慕晏這句話信息量有點大,讓宿誼挺好奇的。
一個作為世家,還是一家之主, 卻說對自家不在意, 一聽就有很多故事可講。
兩人默契的將話題避過不談,慕晏道:“康樂對王家說那種話,不怕王家生氣?”
王博源聽不明白,慕晏可不會不明白。
什麼是既定不變的規律?不過興衰罷了。
宿誼道:“既然河清都知道那是不變的規律,王家肯定也知道。王家若是接受,便不會再邀我去。若是不願接受,繼續邀請我,那就再說吧。”
反正他話都放那了,王家做好了心理準備,也不會得罪人。
得罪人他也不怕。反正他已經決定狂起來了。
慕晏道:“若是王家邀請康樂去,康樂會說什麼?”
宿誼笑道:“四百年後,一位叫劉禹錫的詩人寫道,‘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慕晏先是一愣,然後捧腹大笑。
宿誼笑著搖搖頭,繼續啃醫書。
王謝本是指東晉的王導和謝安,不過都是王家,就借用一下。
你王家再小氣,我說你四百年後敗落,你也氣不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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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博源回到家後,立刻就被祖父叫去。
王博源將宿誼之話重複之後,王承鎖眉思索許久之後,深深歎了口氣。
王博源的父親王詡和王甫洮也在書房,兩人也麵色有些不好看。
王博源小心翼翼道:“宿天師到底何意?”
王承失笑:“天師真乃神人也。也隻有神人,才能說出此番話。”
王詡點點頭,道:“的確。世人總想得知未來,期望逢凶化吉。但都逢凶化吉了,誰又知道之前預言的凶是否是真的?而且避免了這場凶事,未來發生變化,那麼是否會遇上更凶險的事?所以算命,本來就算不了命。”
王博源道:“這個我也想明白了。不過宿天師說還有不變的呢。”
王甫洮歎氣:“你真不明白?”
王博源老實搖頭。
王甫洮很是頭疼。他弟弟結交朋友還有一手,至少把慕晏圈進了好友圈子,就算他能耐。但這智商……
他真的是自己同父同母的兄弟嗎?不是抱養來的嗎?
王甫洮道:“世間不變的真理,不過生與死,榮與衰罷了。”
王博源還是一副迷茫的樣子。
王承已經習慣了自己小孫子這副傻木愣愣的樣子,便解釋道:“我王家族譜雖然可以往上追溯幾百年,但族譜歸族譜,若隻論嫡係,最早的那人血脈,早不知道在哪去了。”
王博源熟背族譜,這個自然知道:“我家是從曾祖父舉孝廉為太守開始興旺,這個和宿天師所說的有何關係嗎?”
王承也不由無奈了。都說到這份上了,王博源怎還不明白?
王甫洮最終隻得直白說道:“就連王朝都不能永遠持續下去,何況官宦家族?興盛之後總會有衰敗。我們管的了三五代,卻管不了十代。宿天師的意思是,若我們真想知道既定不變的未來,那他就隻能告訴我們王家衰敗的時間了。”
王博源疑惑道:“告訴我們王家衰敗的時間不好嗎?知道了就可以預防啊。”
王詡看著自己的傻兒子,道:“就算知道了,也改變不了。比如你和你大哥接受同樣的教導,一個聰明一個傻,我能改變嗎?改變不了。”
王博源氣結。你舉例就舉例,拿我說事幹嘛?
不過王博源也確實明白了。
誰能管得住子孫都是能幹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