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太陽暖暖的照在大地上,天空顯得特別高遠,也特別純淨,純淨得如同孩子的眼睛。河麵上漂著一艘船,船頭掛滿了白幡,在藍天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刺眼。
這時,遠遠的走來兩個白點,細看,才發現那是穿著孝服的藍欣和穿著白衣的老何。
“欣,抱好了吧,坐船上去。”老何指著那艘有點破的舊船說。
“幹爹,這船能行嗎?怕是好多年沒用過了......”藍欣看了眼那船,木頭已經變成漆黑的顏色,聞著是刺鼻的黴味。
“我大概檢查了一遍,應該是沒有問題的,走了好遠才借到的呢,湊合著用吧。再不上去怕是耽誤了時辰。”
藍欣不再說話,戰戰兢兢的登上那船,小心翼翼的把骨灰盒摟在懷裏。
老何顫抖著手接過來,輕輕的放在腳下,然後拿起撐船的蒿子向河中央駛去。
“鳳仙,好走啊,好走......”待走到河中央,老何打開骨灰盒的蓋子,從懷裏掏出一張紅色絲綢的手帕,將
骨灰盒裏細瓷片一樣的骨頭殘渣挑出來,再仔細的包好,然後抓起一把骨灰,立在船頭輕輕的握拳,看著骨灰從手掌中一點點的消失。
“為什麼要撒掉呢?埋葬了不好嗎?”
“她說人總會化作塵埃,總會消失掉的,留下骨灰還得找地埋,死了就死了吧,留下一個名字能讓人想起就不錯了......”老何黯然的說。
藍欣的心裏覺得堵得慌,遂也抓起一把骨灰輕輕的攤開手掌,風吹過來,細細的骨灰隨風飄進了河,卻並不馬上沉到河底,隨著
波浪起伏著,也隨著浪花翻滾著,就如同在河麵寫下的一個個大大的了字。是了了,隨著生命的終結,不都是一了百了嗎?
“下輩子別再這麼痛苦的活!”老何在低低的說著,聲音低到幾乎聽不清楚。
藍欣看了看他,如果可以選擇誰又願意那樣痛苦?人生啊,很多時候不都是痛苦的麼?
麵前的老人甘願為了愛放棄一切,他的痛苦又有誰能知道?誰能了解?反觀自己,這樣背井離鄉,不也是為了愛麼?自己痛苦嗎?是的,很多時候,
自己在想起衛民的時候痛苦,想起韓風的時候痛苦,想起衛民媽,小雨,......就是想起那已成廢墟的家園以及擁擠的板房都是痛苦的。
可,這些是自己能夠不想的?是自己不用痛苦的嗎?
老何已經在撒最後一把骨灰了,他也在攤開著掌心,一陣風吹來,骨灰立馬被吹散了,如同塵埃一樣的散開去,在空中飛舞一番,再輕輕的落在水麵上。
老何出神的望著,當河麵的骨灰快要被水吞噬的時候,他趕忙趴下身子,右手猛然一抓,可拿起一看,卻是什麼也沒有。
於是他頹然的坐下來,喃喃的說著話,到底說了什麼呢?藍欣沒聽清楚,卻也不願意問,就讓他舔舔心靈的傷口吧。
她來到船頭,默默的取下白幡,然後點著了扔進河裏,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幹媽,謝謝您!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