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甥舅兩人便收拾好, 朝著駐紮在城外十裏處的鎮南軍軍營去。
休整了一夜的婁琛精神抖擻, 起的比婁燁還早不說, 出門時更是一馬當先, 跑在最前頭, 婁燁見其興致滿滿也打馬跟上。
兩人你追我趕, 互不相讓,但有句話說得好,薑還是老的辣, 婁琛雖衝勁十足,但卻差了點技巧,一路領先的他最後一裏路被婁燁追了上來, 直到到達終點也未能追回。
不過婁燁的優勢也不明顯, 隻堪堪勝了一個馬身,若婁琛換一匹更好些的馬, 誰勝誰負還說不準。
兩人賽馬也就圖個暢快, 沒有非要分個勝負, 顧而婁琛輸了也沒氣餒, 隻意猶未盡約戰:“待侄兒日後回了成都再來一場, 到時候舅舅可別怕輸就是。”
“你這小子, 別的沒學多少,狠話倒是學會了!好我等著,就看你日後怎麼勝我!”婁燁笑罵, 眼裏卻滿是欣慰與讚賞, 那個曾被他護在身下的孩子終於長大了,雛鷹終於褪去了柔軟的羽毛,換上了一身如鎧甲般堅硬的羽翅,隻需一個契機便可一飛衝天,鵬程萬裏。
隻可惜這隻雄鷹隻能飛一程,下一程便會被困在西南這小小的一方天地裏。
婁燁這一瞬也有懷疑過,自己的決定是否錯了,是否太武斷了,但在下一刻看到婁琛恣意盎然的笑容之後,他卻又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沒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隻要活著便有希望。
兩人將馬交給門口看守的士兵之後,便一邊閑聊著一邊朝校場走去。
婁琛起初還在談笑,待漸漸走進,聽到熟悉的叫喊聲後卻猛地一震,連話都說不出來。
叫喊聲響徹雲霄,隻見寬闊的校場上,千餘名將士正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各自的訓練。他們或練耳目,或練兵器,或練陣型,或練配合,各自成堆,乍一看有些淩亂,仔細觀察卻發現一切都亂中有序,有條有理。
“怎麼樣,我鎮南軍將士比起駐北軍也不差分毫吧!”婁燁指著那些打得激烈的將士,自豪的道:“這些將士可都是這些年跟著舅舅出生入死過來的,個個都是以一當十的能手,別說駐北軍了,即便對上北齊鐵騎也不會落下半分。”
成都地處西南邊陲,離邊界線不到百裏,是南梁西南的第一道防線,也是最強力的堡壘,因此駐守西南的將士比之有虎狼虎視眈眈的西北,也少不了多少,十萬有餘。
這十萬人中不乏精銳之兵,可婁燁最煩的便是世家舉薦那套,因此凡是他手底下的兵,無一有特權。想要當官可以,先從小兵小卒做起,到你累夠了戰功,積夠了實力,高官俸祿自少不了你。
這樣的製度之下培養出來的將士各個血性十足,戰友之間的感情也非尋常軍隊能比之。那些士兵即使之後離開西南,離開鎮南軍,也不會忘了當年戰友間出生入死的情意——這也就是婁燁這些年來即使遠在西南,卻不會閉耳塞聽的原因。
婁琛聽著婁燁對鎮南軍的誇讚,感同身受,心中也是自豪無比。他豈會不知道這些人,這些人都曾經同他一起浴血奮戰,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上一世婁琛位極人臣,高鬱為表信任,特赦準許他駐兵京郊,組建自己的親兵部隊。婁燁死後,婁琛便接管了鎮南軍,因此那三千親兵一大半都來自鎮南軍,也算是舅舅婁燁唯一留給他的“遺物”。
而後那些年,這三千將士陪著他南征北戰,平南疆叛亂,趕北齊浪子,即使直到上一世最後一刻,他們也從未怯懦,生死相隨,最後一同長眠在了蒼藹山上。
而今時光流轉,看著那些年輕又鮮活,熟悉卻又陌生的麵孔,婁琛一時心中激蕩差點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