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燁走後第六天, 雲仁浦的罪行終於定了下來。
逆謀造反, 罪無可赦, 判問斬九族。
雲千兮與其母身份特殊, 高鬱特赦其罪, 給雲家留下一絲血脈。
可死罪可免, 活罪難逃, 兩人被削去爵位,困於閩南雲家祖宅之中,今生無奉詔再不得入京。
一朝風雲突變, 百年世族就此隕落,淹沒於曆史長流之中。
行刑前一天,婁琛來到天牢, 見了雲仁浦最後一麵。
證據確鑿之下, 高鬱並沒有對其嚴刑拷問,隻是將他關在了暗無天日的天牢裏。但幾日過去, 雲仁浦仍像是被人吸去了精氣一般, 一夕之間老了十歲不止。
看見婁琛他並沒有詫異, 隻靠在牆邊, 揚了揚頭:“婁大人你來了?”
“雲大人。”婁琛點點頭, “雲大人別來無恙?”
同樣的話, 換了個人說,境遇卻已是天差地別。
“婁大人亦是。”雲仁浦聞言笑了笑,“婁大人今日可是來看老夫笑話的?讓你失望了, 老夫這笑話沒什麼好看的, 日暮西山,斷壁殘垣而已。”
“婁琛並非來看笑話的。”婁琛進了牢門,站在其對麵,“隻是有些事想問清楚。”
雲仁浦見其麵容淡然,並不帶譏誚之色,揚了揚下巴問道:“那婁大人想問什麼?”
婁琛開門見山道:“雲大人,做這些……可都是為了閩南王?”
婁琛一直想不通雲仁浦為何費盡周折,寧願犧牲四皇子也要奪取權勢,直到聽到他說,一番所作所為隻為了恢複皇室正統,才恍然大悟。
雲仁浦這麼做不是為了雲家,而且為了讓閩南王一脈能重歸帝位。
他暗中引導善德帝四位皇子自相殘殺,隻是為了削弱皇室實力。此番若事成,他便可以將所有責任推到齊郡王身上,到時顛倒是非黑白,將自己說成護駕,齊郡王則成了反賊。
曆史總是由勝利者書寫,高鬱一旦落入其手中隻有任聽其命。新帝登基才一個來月,沒有皇嗣,一旦高鬱出了什麼意外,就隻能從宗族中過繼子嗣。
雲仁浦把持朝政,到時他便可順理成章的提議將閩南王子嗣過繼,讓皇室“恢複正統”。
為了讓閩南王一脈繼承皇位,雲仁浦可謂是“用心良苦”。
但婁琛卻不敢苟同。
“雲大人這麼做值得麼?”婁琛輕歎一聲道,“亂世離人心,南梁好不容易才從奪嫡之亂中恢複過來,雲大人一定要亂這天下?”
婁琛曾與其共事餘十年,從未有過齬。
前世的雲仁浦雖有些拉幫結派,世家作風,但卻仍然不失為肱股之臣。他鞠躬盡瘁,為南梁操勞半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婁琛實在想不到,這樣一人會居心叵測,妄圖改篡皇位。
“你怎知我這是在亂南梁,而不是救南梁?”雲仁浦冷笑道,“高鬱父子才是改篡皇位的竊賊,要是沒有當年圍城之亂,坐在著皇位上的本就該是閩南王,我不過是讓南梁恢複正統而已。”
“正統、正統,雲大人是魔障了。”婁琛自知此言大不敬,但仍忍不住的道,“同是先帝子孫,誰繼承皇位又有何區別?這難道就是你逆謀篡位的理由?”
“有何區別?”雲仁浦反唇相譏道,“婁大人,你不若問問你先祖父有何區別?若無區別他何須極力反抗,長跪大殿,最後自盡而亡!?”
“先祖父同你不一樣!”
“有何不同,他還不是……”
“至少他沒同你一樣,將南梁百姓至於不顧!”婁琛大吼一聲打斷他道,“雲大人亂世人不如太平犬,先祖父就是因為不願見南梁百姓身處水深火熱之中,才會自盡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