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春秋卷 公子糾(1 / 2)

“吳糾, 吳先生來看你了。”

白色的牆壁, 白色的病床, 白色的被子之下蓋著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

年輕人麵色蒼白, 瘦削的雙頰凹陷, 臉上帶著呼吸罩, 手背上紮著輸液器, 身上連接著各種檢測儀器,他一動不動,透露著一股死氣沉沉的灰敗。

然而在聽到護/士說話的時候, 那個躺在床/上的青年人眼睫顫/抖了幾下,慢慢睜開了眼睛,無神渙散的眼睛裏竟然露/出一絲驚喜的神態, 吃力的側頭看向走進來的中年男人。

護/士說完就帶門出去了, 將空間留給這兩個人。

進來的是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男人染了頭發, 黑色的頭發梳理的一絲不苟, 西裝筆挺, 手中拿著一個昂貴的公文包, 慢慢走了進來, 站在病床前, 有一定的距離。

吳糾躺在床/上,費力的側著頭,滿眼驚喜的看著那個中年男人, 男人臉上擠出一絲笑容, 聲音幹澀的說:“兒子,我剛才聽主治醫生說了你的病情。”

吳糾臉上的神采一下變了,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容,那個中年男人說:“兒子,你現在這樣很痛苦,當爸爸的我清楚,這樣……這樣……”

中年男人說著,支吾起來,似乎在做什麼重大的決定,他還沒說清楚,卻先把自己手上的公文包快速放在一邊,然後“嘶啦——”一聲拉開,從裏麵掏出一根很小的針管來。

吳糾躺在病床/上,看到中年男人一係列的動作,渙散的眼睛眯了眯,表情隱露/出一絲動容,盯著他繼續的動作。

中年男人握著手中的針管,拔下針帽,針尖兒不停的顫/抖著,仿佛中年男人的聲音。

他低著頭,盯著針尖兒,一臉悲傷的說:“兒子,我知道你是好孩子,進公/司這兩年,你也很厲害,一下就做到了高管,但是……但是你都病成這樣了,多痛苦,是吧?爸爸我……我也是不得已,我這是為你好,幫幫你,讓你……讓你少受點苦……”

吳糾渙散的眼睛慢慢睜大一些,盯著站在病床前,始終保持一定距離的中年男人,嗓子艱難的滾動了好幾下,聲音沙啞,好像是一把粗砂簌簌的落地。

“父……親?”

這一聲叫的中年男人差點把針管扔掉,但是他更加用/力的緊緊/握住,顫聲說:“不不不,別怪爸爸……你是爸爸的好兒子,你這麼厲害,幫爸爸賺了這麼多錢,爸爸也不想的……但是……”

那男人說著,終於抬頭看向病床/上一動都不動的吳糾,說:“我實話告訴你吧……她已經發話了,她知道你是我的私生子了,如果今天你不死,她要把握踢出董事會!吳糾!你是爸爸的好兒子,況且你都病成這樣了,爸爸打拚了二/十/年才進了董事會,不能這樣功虧一簣,反正……反正你現在很痛苦,爸爸幫你一把……”

他說著,快速衝向吳糾,將針帽一扔,似乎是害怕自己反悔,一瞬間就將針管紮進旁邊的輸液器裏,然後猛地一推,隨著針管壓下,液/體排進輸液器的一瞬間,吳糾似乎聽到男人“呼——”一聲,深深的鬆了一口氣,男人的眼睛裏迸發出興/奮和成功的光彩。

吳糾側頭看著那管不知道是什麼的針劑,隻是閉了閉眼睛,剛才聽男人說話的一瞬間,吳糾已經什麼都明白了,他心裏有深深的絕望,那是對親情的絕望,也有深深的得意,那是對他親生父親的嘲諷……

從親生父親口/中聽到自己是私生子,吳糾心裏一瞬間已經什麼期望都沒有了。

吳糾從小沒有爸爸,他生活的地方很落後,母親一個人將他拉扯帶大,幸好吳糾爭氣,竟然考進了頂尖的大學,吳糾的母親在他上大學之前,給了他一大筆錢,讓他好好讀書,不用經常回來,車票太貴了,留著車票錢讓他好好吃幾頓飯。

年輕氣盛的吳糾拿著錢,告別了母親,到了燈紅酒綠的大城市來讀書,他很努力,第一年就拿到了獎學金,那年春節吳糾因為沒錢買票,沒能回家,拿到獎學金之後,吳糾第一時間買了火車票,匆匆往家裏趕,想讓母親看看她引以為豪的兒子。

結果吳糾衝進家門的第一刻就聞到了一股難以言會的臭氣,他的母親倒在床邊的地上,一手捂著胸口,早已沒氣,不知道死了多久了,潮/濕的屋子裏彌漫著一股絕望的臭氣。

那是吳糾第一次體會到絕望的感覺,他以為自己並不會有第二次體會,後來吳糾一個人生活,他仍然很爭氣,拚命的學習,拚命的打工,沒有畢業就進了大公/司實習,後來成功轉正,而且步步高升,吳糾還不到三十歲,已經是餐飲巨頭的高管。

在公/司裏,吳糾看到了自己的爸爸,那個他從來都沒見過的男人,吳糾的爸爸和他母親是青梅竹馬,結婚之後/進城打工,然而這一去就杳無音信,吳糾的母親托人去打聽,這才知道,原來吳糾的父親早在城裏做了倒插門的乘龍快婿,娶了一個豪門貴/族的大小/姐,進了巨頭公/司,再也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