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生你的時候,難產。”
夜色黑濃,如一團漆黑的墨染遍,低壓壓的,令人窒息。
宋悠然腦中回蕩著這句話,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
街邊霓虹燈華閃爍,小孩子歡笑著跑過,與她格格不入。
一輛車從身後擦著她的衣服過去,迎來一陣車主的大罵,宋悠然渾然不覺。
有很多她一直糾結的,難過的,怨懟的事,慢慢清晰了。
為什麼她總覺得景嵐對她很不公平,對紀凝兒紀子鴻很好,甚至對紀明柔也能和睦相待,唯獨對她不一樣,她以為是嫁入豪門,在金錢權欲下的侵蝕讓她迷失本心。
卻原來不是,她根本就不是景嵐的孩子。
從前世開始,到現在,她所堅持的,悲哀的,就像一場無厘頭的鬧劇,她以為是應該的,實則全是自己錯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宋悠然怔怔看著前方,一片迷茫。
她在靠著牆角蹲下,把臉深深陷進懷裏,手機響了,她全然無所察覺,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裏。
宋悠然,你母親是因為你,才會死的。
你怎麼一直都沒發現呢。
你去扳倒紀家,由衷的目的是什麼,因為不甘心,想讓她後悔,後悔把你丟棄。
現在算什麼?
白費功夫,竹籃打水一場空。
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是,一場沒有意義的掙紮。
……
“姑娘,小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有好心的路人看到,詢問了兩句。
宋悠然抬頭看一眼,然後低下,什麼都沒說,濃濃的悲傷將她整個人包裹起來,無比頹廢。
路人覺得不對勁,拿著手機報警。
剛從警局出來的宋悠然,又被領回去了,這次被問的人變成她,景嵐和紀凝兒早已經離開。
“叫什麼名字?”
“……”
“年齡?”
“……”
警察抬頭打量她半晌,把手裏的筆一擱,充當起知心大哥。
“看你的年齡也不大,有什麼煩心的事嗎,和我說說?”
旁邊的同事認出宋悠然,湊到他耳邊說了幾句,他露出了然的神情。
“小妹妹,你家裏還有人嗎,我叫他來接你?手機號碼給我一下?”
宋悠然眸光波動一瞬,然後死寂下去。
這時,她兜裏的手機響了。
她掏出來,盯著遲遲沒接通,對麵的警官見狀連忙道:“要不你給我吧,我來接。”
宋悠然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他小心翼翼地湊上來,拿走她手裏的手機,鬆了口氣一樣到一邊兒接去了。
沒過一會兒回來,他把手機重新放到宋悠然手裏。
“小妹妹,一會兒你家裏的人來接你,在這裏等等就好。”
十幾分鍾後,殷越澤和南城風塵仆仆地趕到警局。
南城上前和警官做交接,殷越澤直接走到宋悠然跟前。
“悠然?”他撫了撫她的發,輕聲喚道。
宋悠然聽見熟悉的聲音,眸光微轉,落在他身上。
“阿,澤。”她嗓音沙啞帶著顫意,伸手抱著他的腰一頭埋進去。
殷越澤手搭在她後頸上,眉頭輕蹙,突然彎腰把她抱起來,往警局外麵走。
南城見了匆匆和警官道別,跟著追出去。
回蘭恒公館的路上,宋悠然窩在殷越澤懷裏,一句話不說,偶爾有眼淚流出來,肩膀一抖一抖的。
到了家人直接被殷越澤抱上二樓臥室。
殷越澤起身時她緊緊摟著不鬆手。
“阿澤,我一直都錯了,一直都是錯的……景嵐,不是我媽媽……”
“我覺得我就像個傻子,在別人眼裏,我肯定特別傻,特別不自量力。”
“我想得到的,所求的,都是泡影……”
她一邊說一邊把鼻涕眼淚蹭在殷越澤身上,殷越澤靜靜聽著她發泄似的話,大掌有一下沒一下順著她的後背,無聲安撫她略微崩潰的情緒。
等宋悠然說夠了,哭夠了,他在床頭抽了紙巾給她擦眼淚。
“別哭了,小花貓?”
宋悠然已經連話都說不出清了,聽他逗自己,咬咬唇,心裏蹭的上來一股氣,她伸長手臂,拉著他脖子張嘴就是一口。
嘴裏吐出含糊不清的字眼,“老貓——”
殷越澤脖子一疼,頭一回沒在意她的話,而是很順她意思地應了一句,“恩,老貓。”
宋悠然心口一酸,嘴裏的力道弱下來,鬆開了。
殷越澤下樓讓王媽準備飯菜,然後自己熱了杯牛奶帶上去。
宋悠然發泄完,已經不哭了,兩隻眼睛紅腫著看窗戶外麵,雖然還是沒有精神,總比他剛見到時好很多。
殷越澤把牛奶放在床頭,進洗手間沾濕毛巾,擰了擰,走到她跟前。
“抬頭。”
宋悠然聞言,剛抬起一點就被一個濕乎乎的東西罩住臉。
殷越澤細細給她擦一遍臉,又拿著毛巾去洗手間。
出來後,把床頭櫃上的牛奶遞給她。
“我不喝。”宋悠然搖搖頭。
殷越澤也不勉強,把牛奶放回原位。
“別哭了。”他輕輕一歎,把人攬住,不得不說,最近發生的事這麼多,宋悠然哭都把他給哭怕了,心裏一揪一揪的,像有人扯著一樣。
她一哭,他整個人都不安穩了,心情是跟著她走的。
他也沒想到,紀通平進去了,會牽扯出這麼多陳年舊事來。
吃過飯,哄著宋悠然睡下,殷越澤沉著臉去書房。
南城把殷越澤和宋悠然送回蘭恒公館後,這才剛到家,又接到他的電話。
“把未來一周的工作全都排出來,給我送過來。”
說完,那邊就掛了。
南城足足過去一分鍾才反應過來。
未來一周!
殷總啊,你不活啦?!
殷越澤把未來一周的工作壓縮到兩天裏處理完,準備帶宋悠然出去散散心。
宋悠然這兩天心情明顯低落,笑容不多了,景嵐對她說的那些,打擊很大。
上課總是走神,之前因為比賽耽誤的課還沒補回來,這下成績刷刷直掉,也沒精力去想宋淩那邊怎麼樣。
這天剛結束課程,她準備回去,剛出學校北門,就看見南城在一棵樹底下等著。
“宋小姐。”他拉開後座的車門。
宋悠然腳步頓了下,隨後坐進車裏。
這幾天殷越澤好像很忙,南城被他留在身邊,她放學都是另一個人來接的。
車子走出一段路後,她突然發覺不對,“南城,這不是回蘭恒的路吧?”
“不是。”南城笑笑,“這是去機場的。”
宋悠然一懵,“機場?我們去接人嗎?”
“不接人,殷總這兩天看你心情不好,要帶你出去散心。”
“去哪兒?”殷越澤沒和她說過。
“這個……”南城賣個關子,“還是等殷總告訴你吧,他從公司走,和咱們差不多同時到機場。”
“等,等等,那我需要收拾些東西嗎?”宋悠然有些反應遲鈍。
“不用,到了那邊會有準備的。”南城從後視鏡裏瞅見她呆愣的表情,笑著搖搖頭。
宋悠然就這樣莫名其妙被帶到機場,交給殷越澤。
“殷總,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祝兩位旅途順利。”南城揚著笑容,一副為他們感到高興的樣子。
實際上,他也確實很高興,因為終於不用加班了。
這兩天殷越澤一直加班加班,弄得他也跟著加班加班,臉上都快長老年斑了。
殷越澤帶著淡笑,手裏夾著根煙,煙霧徐徐升騰,“辛苦了,這幾天好好休息,放假了,五天後下午來機場。”
南城一愣,然後整理整理自己的衣領,恭恭敬敬地把兩人送進去。
放假了!
他竟然放假了!
他以為也就輕鬆點,畢竟殷越澤不在,還有很多事需要處理。
沒想到給他這麼一個驚喜。
要知道,自打今年開始,他就還沒放過一天的假。
殷越澤拉著宋悠然直接從貴賓通道進去,直到坐上頭等艙宋悠然還不知道要去哪兒。
“我們去哪裏?”她偏頭問旁邊的男人。
殷越澤今天穿了件深藍色襯衫,袖口挽著,露出一截結實有力的手臂,頗有幾分禁欲氣息。
好吧,如果是剛認識他,她會這麼想,禁欲什麼的,還是和他搭不上號。
殷越澤瞟她一眼,從兜裏掏出兩張機票。
宋悠然拿過來一看,雅典。
她睜大眼,“我們去希臘?!”
雅典是希臘的首都。
這一下,跑的還真挺遠。
殷越澤輕輕一笑,湊到她耳邊說了三個字。
愛琴海。
宋悠然靠在靠背上。
她承認確實有點點期待的,以前她根本沒有出過國,隻知道愛琴海的名字,卻沒去過。
兩人先飛了雅典,然後轉機去聖托裏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