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纏在脖頸上的藤條般的破布中,又淌下了幾滴暗紅的血露珠,氣息奄奄卻緊咬牙關逼著自己清醒,弱不禁風的身體搖晃不定,他努力撐著眼皮朝上仰望,雙眸浸透著空洞,仿佛對一切都置若罔聞……
“喬一!夠了!他受到的傷害,足夠補償了!”阿林眼睜睜地目睹這一切卻無能為力,此刻卻忍不住憤怒脫口而出,艾澤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該就此為止了!
“你給我閉嘴!再廢話一句我立馬殺了他!”喬一猛地轉過頭,豺狼般凶殘的眼神洞穿一切……
怨怒的話語脫口而出:“你忘記了洛雨的死嗎?你的刺客之身是怎麼廢的?你難道看不見自己右肩下麵的空蕩蕩嗎?告訴我啊!你到底在寬恕他什麼?!”
“咚!”沉悶如撞鍾的聲響打斷了喬一,彎下脖頸的身形似乎成了永恒,恍惚間,艾澤像過了一個世紀,脖頸處搖搖晃晃的,有種不聽他使喚的麻木,隻能彎下腰讓近乎沒知覺的頭撞在地上……
“咚…咚…咚”聲響的間隔逐漸變長,艾澤的前額拖著幾絲鮮血,麻木地持續著。每一次彎動脖頸都越發費力,卻感受不到絲毫疼痛,四肢幹硬得像是凝固的水泥,動作無比遲緩……
艾澤再次慢慢昂起頭,木訥的眼眸中盛滿空寂,宛如無盡月夜原野下的稻草人,點點月華照亮了他臉上的悵然若失,沒有血,沒用光……
喬一難得怔住了,注視著這張黯然銷魂的麵孔,腦海中勾勒出一幅輕靈純淨的容顏——洛雨,她臨死之前亦是這般痛不欲生的絕望,為什麼兩人如此相像?他們是親姐弟啊——可自己卻一直逃避這個事實。
喬一感覺現在逼迫折磨艾澤的舉動,與十五年前魔族圍城逼迫洛雨獻祭的暴行毫無差別,他怎麼不知不覺就變成了當初自己深惡痛絕的畜生們了?他為什麼會變得這麼肮髒不堪?他是不是也被魔化得令人作嘔?
如果洛雨看得見,她一定對現在的自己很失望、很厭惡吧?看到弟弟變成這樣,她一定很難過吧?照顧好她弟弟的承諾,在她死後就被仇恨掩埋得毫無蹤影了。
無端地將憤恨發泄在艾澤身上……喬一惝恍間看到了跪在那裏的人變成了洛雨,心倏地皺縮起來,難以忍受的壓抑覆上心頭……
“夠了!”喬一憤怒又焦躁地喊。
旁邊兩人不約而同地望向他,卻隻看到一團黑霧繚繞的模糊身形……
艾澤感覺脖頸真的不堪重負了,搖搖欲墜間仿佛隻是藕斷絲連,驀地,脖頸上的破布被輕輕扯掉,一股清涼舒適的觸感緩緩裹上脖頸,滑進了那凹陷的傷口……
舒適的感覺令艾澤不由一振,莫非這就是臨死前的回光返照?
他情不自禁地睜開眼睛,一隻宛若黑水晶的手縈繞著黑霧,源源不斷地輸送進傷口,開始不斷修補滋養,每一個細胞都沸騰起來,沁人心脾的感覺溢於言表,仿佛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愜意!
這種感覺,這是——元素魔法?!
艾澤震撼地望著眼前湧動的暗光與黑芒,與那女孩的元素魔法不同,這股元素,更劇烈、更磅礴,洶湧地仿佛一瞬間就能將他衝垮!
黑霧流轉翻湧間,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愈合,取而代之的是喬一不斷蒼白的麵色,仿佛傳遞的不是魔法,而是生命力。
那深黑的元素洗刷無數次傷口後,終於不複先前的黑光閃爍,黯淡下來的黑霧像是疲乏得遲鈍起來,緩慢轉動直至靜靜懸浮在他脖頸上,“呼”的一聲撞入……
“哢哢哢”的聲響此起彼伏,那元素開始流轉全身,每一個黑色能量的闖入都在細胞中引得一片歡呼雀躍,親近得像是天生一體,流淌過的每一寸血肉都充滿了力量與生命力。
艾澤一把扯掉礙事的破布,宛若重獲新生的自由的鳥兒。而喬一的臉上毫無血色,像缺水般皺縮幹癟起來,目光有些渾濁不清。虛弱的雙腿支撐不住上身,一把跪倒在艾澤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