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霸星現(1)(2 / 3)

“難道———王想更立太子不成?”漸台③上,楚王商的王後捏緊了絳色衣袖,問站在身前的寺人析。

爵中芬芳的甜酒映出了她鐵青的臉容。她久居後位,這一怒威儀十足,寺人析看得低下頭去,不敢答話,隻鞠身唯唯而已。

侍女玳瑁知她心情不好,忙柔聲勸道:“小君④不必在意,不過是個媵人罷了,想來必是那莒姬在裝神弄鬼,什麼星象異兆,當是自抬身價罷了。”

她原已打聽清楚,那莒姬便是如今楚宮中最得寵的妃子,出自莒國。前些年楚王商滅了莒國,莒人向楚王獻公主己氏入宮,因這己氏聰明伶俐,甚得楚王商所喜,時人依俗,皆稱其為莒己或莒姬。莒姬雖然得寵,但入宮四五年了,卻始終不曾有孕。後宮女子沒有自己的孩子,就是沒有將來。莒姬心中甚為惶恐,連忙接二連三地把自己身邊的媵從推薦去服侍楚王商,不想其中一個媵女便湊巧於此時懷孕。

王後冷冷一笑。她執掌宮中甚久,爪牙四布,知莒姬得寵,便早已在她飲食中暗自下藥,教她不能得孕,至於媵人們倒不在乎。楚王商子嗣甚多,縱再生幾個也無關緊要,隻是不能教寵妃們有了孩子,生了妄念。

她知道楚王商身為一國之君,或寵愛妃子,或親近嬖人,本就是常態,她也犯不著吃這個醋。她身為嫡後,長子又早封為太子,更何況莒姬母國已滅,並無倚仗,國君寵愛於她,倒好過寵愛那些來自其他強勢諸侯國的女人。且莒姬為人玲瓏,對她頗為恭敬避讓,她本也不甚在意。這些後宮妃嬪,於她看來,也不過是如螻蟻一般,她看著順眼便容下,看不順眼一指尖兒抹去便罷了。唯有觸到她的根本利益,她才會遷怒不容。

倒是一邊的太子槐忍不住開口了:“母後何憂之有?兒已立為太子多年,且行過冠禮。父王出征,多交托國政與兒。一個尚未出生的嬰孩而已,何必如臨大敵?”

王後看著兒子滿不在乎、輕佻無比的樣子,心中氣恨不打一處來,指著他罵道:“豎子!大王出征托政,不過因你如今是嫡子。可你立為太子至今,這些年來所行之事,何時稱過你父王之心意?我當年懷長子才住過椒室。如今那向氏隻是懷孕,便已入椒室,更何況有唐昧的星象之說。倘若那向氏生子,挾稱霸之天命,再過得十餘年,稚子長成,到時候我年老失寵,安知你父王不會廢長立幼?”

她母族強大,又身為王後,生下數子且皆已成人,長子立為太子,其餘諸子也皆得封地,數十年來在楚宮獨尊已久。但是此時,她看著站在眼前的兒子,心中卻有著多年來未曾有過的危機和恐懼。楚王商誌在霸業,並不在女色上頭用心。因此,這些年哪怕他有再多的寵妃,都不會影響到她的王後地位。而她的長子槐以嫡長之尊,更是早早就被立為太子。

太子雖然是按著儲君的教養成長,文武兼備,在處理政事上有師保相輔,倒也四平八穩,無甚大錯。然而太子漸長,卻越來越顯示出他性格上的致命缺點來。

太子好色、好酒、好田獵,這原本沒有什麼,這春秋戰國時期對國君的要求,遠不如後世那般嚴苛。齊桓公曾謂管仲曰:“寡人有大邪三。不幸好畋,晦夜從禽不及,一;不幸好酒,日夜相繼,二;寡人有汙行,不幸好色,姊妹有未嫁者,三。”管仲不以為意,認為這是貴者之享受,不害稱霸大業。

可太子槐身上卻有“害霸”之弱點———所謂“不知賢”、“知而不用”、“用而不任”、“任而不信”、“信而複使小人參之”這五條,這些年來在太子身上多少有些展現出來。他並不像楚王商那般可以一眼看穿人的素質;師保向他推薦的賢人,他猶豫好久不能發落;用人有時候未必能夠把賢人放到適當的位置上;更容易耳根子軟,東聽東是,西聽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