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絕美狐狸)善惡是非豈人定(1 / 3)

胡不為雖當壯年,然筋骨很弱,這一番跑來,不多時便累的直喘氣。那道人見他如此不濟,心中不耐,當下一手伸出,從他背部穿過,托住他的下臂,送力給他一起奔跑。胡不為身子一輕,跑起來便跟騰雲駕霧一般,一點勁力不費,不由得對道人之能暗暗欽佩。

二人掠地飛奔,村人見了,莫不詫異。見文弱秀氣的胡先生竟然與一個道人腳不沾地的跑來,倏忽而沒。定是又施展仙法了,暗歎胡先生果然了得。內心的敬重,又深了幾分。

跑到村子西側,便看到胡不為家那高高立起的煙筒。胡不為給那道人指道,那道人隨之望去,卻猛然停住,兩眼精光暴射,把手按在腰間,如臨大敵。

胡不為不知何解,眼看自己家裏青煙嫋嫋,妻子正在做飯。門前籬牆前有兩個村婦挎著籃子走過,說說笑笑,不知在嘲笑誰家的漢子晚上不濟事。一個八九歲的牧童梳著羊角辮子,蹦蹦跳跳的跟在一頭老黃牛後邊,嘴裏哼著童謠“蟬兒叫叫不寧,蝶兒飛飛不停……”一個老得走路直拐彎的老頭兒拄著木拐,佝著腰在土道上慢走,一手攢著破舊布袋。

很平常的景色,卻不知這黝黑枯槁的道士為何卻深深戒備,難道又有妖怪?

‘妖怪’一詞經過腦海,他心裏不禁打了個突。前月之事仍曆曆在目,凶墓、怪禽、九頭鳥、犯查,輪番到他夢裏嚇唬他,一日不絕。至今深宵驚醒,似乎還能聞到犯查撲近時那股腥臭氣味。他心中對‘妖怪’一詞已深惡痛絕,警醒如戮。

果不其然,那道人如其所不願,說出的話又讓他魂飛魄散。

“有妖氣!”道士一字一頓,麵容肅然。以他之能,對這個妖怪竟如此警懼,可想而知來者是何等厲害之物。胡不為叫一聲苦,一嚇,腦袋縮短,把身子藏到道人背後,一張臉變的跟苦瓜一般,耳中鍾鼓齊鳴,如中巨錘。唇色也變的蠟白,心中祈禱,隻求道人趕緊將妖怪除滅,否則,他胡老人家可要糟之大糕了。他做夢也想不到,離開那凶邪之地已久,怎麼還會有妖怪追來。偏偏鎮煞釘還放在家中了,無法防身。不禁又是歎氣又是打抖。

那道人見他嚇的不成人形,也無暇顧及。一雙冷眼隻緊緊盯著前方,雙手虛扣在腰間,一步一挪向前走去,深懷戒備。

這些妖怪是越來越明目張膽了。如今天日昭昭,人來人往,妖怪竟然不懼。唉,當真天理何在,天道何存!胡不為心中哀歎。卻見那道人從腰間囊中取出一把不足三寸的小木劍來。色做明黃,從劍尖到護手,中間有一道鮮紅的朱砂線。他識得那是桃木劍,往常他糊弄別人開壇做法時也總用到。隻不知這把小劍是否也跟自己那把寬大沉重又精雕細刻的桃木劍一般,中看不中用。

二人步步為營,挨上前去,眼看就到了胡不為的家門前。正是正午時分,陽光極毒。村裏人家都不愛出來。胡不為和單枕才家還落在村西偏僻處,當真是鳥不拉屎人跡罕至。先前那幾人走後,道上便空空落落,殺機潛伏。胡不為暗暗抱怨死去的老爹,造房子也不造在人多的地方,一旦出事也好有個仰仗。最不濟,妖怪殺來時,也有一兩個墊背先死的,阻得一下,自己便搶的逃生機會也未可知。心中又恨又怕,自怨自艾。胡不為本欲轉身奔逃。然則已經來到狼口,一來不知妖怪躲在何處,貿然離開道士,恐怕反而落入陷坑。二則著實擔心家裏的妻子,不忍就此舍之不顧。如驚弓之鳥一般,縮在道士身後,隔著他的胳膊往前麵窺視。卻聽‘呀!’的一聲,單枕才家的房門打開,單嫣嫋嫋娜娜出來,雙手捧著一個木桶走進院子。桶中五顏六色的,盡是衣物。看來她是要洗衣服。

胡不為一見大急,‘騰!’的站直,衝口向她喊道:“嫣兒!快出來!快!快!左近有妖怪!”

單嫣聽得叫喊,愕然一愣。抬頭看見胡不為瑟瑟縮縮躲在一個黑瘦道士身後,正張皇失態,招手叫喚。不禁抿嘴一笑,道:“不為哥哥,你又胡說了。天天跟人說妖怪不夠,又來嚇唬我麼?”多年來相交,胡不為有多少能耐手段,她兄妹二人盡知底細。胡不為平日跟別人吹噓妖怪什麼的,跟單家兩個玩伴可從來不敢胡鬧玄虛。眼見胡不為又抬出妖怪名號來,她也隻當是玩笑。

胡不為急的直跳腳,大聲喊道:“真有妖怪!這個道長說的!你快過來!”單嫣展顏一笑,便如百花開放,麗色無儔。搖了搖頭,笑道:“天下哪來那麼些妖怪呀,不為哥哥,不是都讓你給殺遍了麼?”嫣然而笑。見她仍不信,胡不為搖了搖那道士,急道:“仙長,你快勸她,告訴她真有妖怪。”

哪知那道士冷眼相看,對單嫣的撩人美態如若無睹。卻從嘴裏說出一句話來:“妖精!你藏得再好,也躲不過我的法眼!”

卻是對著單嫣說的!

“妖道!你胡說什麼!我妹妹怎會是妖怪!你不是得失心瘋了罷?”單枕才剛好打開屋門進院子,聽見道士指著妹妹聲色俱厲的說話,勃然大怒,攥起缽大的拳頭喝問起來。胡不為也覺道士胡鬧,拉了拉他衣袖,道:“道長,你弄錯了吧?嫣兒怎麼會是妖怪?我與她相識二十多年,天天見著,若她是妖怪不早把我害死了?”轉頭向單嫣看去,卻見她麵色如常,仍嫣然微笑,隻說:“道長,你真會說笑。”

那道人更不答話,一雙眼睛冷的要凝成冰,直視著單嫣,道:“你迷惑的住這些凡眼肉胎,在我麵前,還想瞞的住麼?”言下極不客氣,也把胡不為歸入到‘凡眼肉胎,凡夫俗子。’一類中去了。胡不為心下慚愧,卻也無意反駁。

院子裏的單枕才卻早不忿,捏著拳頭,一腳踢開門欄就要上前拳頭理論。嘴裏喝道:“裝神弄鬼,老子最討厭你這樣的假妖道!整日裏撥弄是非,騙人錢財,老子讓你看看什麼是妖怪!”胡不為大感尷尬,單枕才此話原無他意,然則言者無心,聽者有意。胡不為早將自己蒙騙村民之事視為心病,聽得單枕才如此說來,但覺滿臉通紅,慚愧非常。當下上前把他攔住了,叫道:“你別動手!”仍對那道人說:“道長,嫣兒斷不會是妖怪的,你再仔細看看,說不定那妖怪就藏在左近了!”

道士兩眼不霎,對二人攔阻拚搏視而不見,隻對單嫣說道:“非要本道施法出來,你才肯現原形麼?”單嫣歎了口氣,伸出雪白的五指,如修長秀美的蘭花一般,輕輕理了理鬢邊的亂發,幽幽說道:“道長,你我無怨無仇,素不相識,你何苦對小女子如此逼迫?”

那黑瘦道士驀然仰天長笑,但臉上皮肉僵硬,笑聲尖利刺耳,卻盡是冰寒蕭殺意味。

“哈哈哈哈!逼迫?真可笑!一介妖孽,隻會殺傷人命,為害人間,卻跟我談甚麼逼迫!不錯!貧道今日到此,斷不會再任你躲藏逍遙下去,最終釀成大禍。如果說這是逼迫,那便算是貧道逼迫你好了!”

單枕才被胡不為抱住了,掙紮不得,見妹妹被人欺負,低聲下氣示弱,那惡道又是裝模做樣,言語凶惡,哪裏忍耐的住,一把甩開胡不為,跳上前來,一拳望他麵門劈去,嘴裏直嚷:“臭妖道!我讓你逼迫!”

單嫣和胡不為齊聲驚呼,同道:“不可!”

卻哪知單枕才拳頭尚離道人鼻梁還有半尺的時候,‘當!’的一聲響,卻砸在一層透明的之物上,疼的疵牙咧嘴,嗷嗷直叫。那道人身前光影浮動,如水波蕩漾一般。透過他身前看去,但見他後麵的樹木彎曲扭折,跟水中倒影也似。道人全沒半點損害,右手一揮,數道透明帶狀之物憑空生出,彎曲轉折,跟巨大的蝙蝠一般,迅速在單枕才身上綿綿密密繞了幾匝,牢牢縛住了。冷冷向他道:“言語不敬,給你稍作懲戒,以後再犯,斷不輕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