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風波)寒背驚睹非生人(1 / 3)

丁馬二人答應,上前扭住了胡不為。

師兄弟倆心頭大怒。本以為這個貪婪官差吃了二人銀子,多少做個順水人情。哪知他剛吃完手裏的,又將爪子伸到鍋裏。才一見麵之下,馬上就將胡不為說成是官府追捕的犯人了。其意不言自明,當然是貪圖胡不為身上的財寶。師弟性子急躁,當即橫眉立目,怒罵起來:“你這狗官……”話未說完,又讓他師兄給攔住了。

聽他說道:“將軍怕是認錯人了吧?這個小賊隻是跟我們有些誤會,偷了我們的銀子,怎會是逃犯呢?”他刻意在 “銀子”二字上加重語氣,便是提醒狗官,莫要忘了剛剛二人奉上的賄賂。看在銀子的麵上別要做得太過。

哪知那官差心中自有想法,麵沉如水,看都不看他一眼,隻冷冷說道:“官府批捕犯人,旁人無須多嘴!再敢多言,捕到牢裏,按同案犯論刑處置!”一句話說來,氣勢凜然,官威十足,當真是擲地有聲。那師弟聽說,哪裏還按捺得住,提起缽大拳頭就望前衝去,這狗官見利當場便忘義,翻臉不認人,當二人是軟柿子,好捏得很麼?

十餘個騎兵見有人竟敢冒犯長官,齊發一聲喊,紛紛抽出腰刀,策馬上前,在那首領麵前圍成一個半弧,刀鋒直指幹犯者,刃光如雪。

那師兄到底冷靜,見一番吵鬧,又引得左近的住民遠遠觀望。當此情景,殺官劫丹之事已成空談。當下喝住了要施放法術的師弟,向那官差抱拳道:“如此便不打擾將軍辦案了,山長水闊,若是有緣,我們日後再見。”拽著氣鼓鼓的兄弟,轉過彎道,投往他方去了。

一行官差將胡不為父子綁得緊緊的,向城東府衙馳去,此時天色明亮,觀者眾多,他們卻也不敢當場剝他衣服搜刮財寶。

胡不為被一名官差揪在馬上,腦中渾渾噩噩,全不知眾人將他捉向何方。蜈蚣內丹性子屬火,補力何等猛烈,他身體單弱,法術底子也薄,又不會象一般術士那樣運用氣息慢慢轉化補力,在閣樓急切吞咽之下,便已被猛力傷害。丹丸落下腹中後,才不過半枝香工夫便迅猛發作開來。胡不為但覺自己身子成了一座火爐,熱力如火柱般升騰而起,上頂咽關,經口舌鼻眼,直衝頂門百會。又有許多強弱不同的熱氣在五髒六腑間四躥,延著經脈四肢奔騰直去。隻片刻間,無數熱流如熔岩激衝開來,登時催動他的氣血運轉。胡不為周身麻木,感覺手臂腿腳,並二十個手腳趾頭仿佛瞬間腫大了幾倍。這一番煎筋煮髓的曆練,可比什麼刀棒傷害猛烈得多,他長這麼大以來,卻何曾遇過?周身難過非常,胸中窒息,腦門突突直跳。隻不多時,熱力衝擊腦海,登時 ‘哇!’的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腦中昏沉,神智已經有些糊塗。

隻是心頭到底存著一念,別要讓那好心婦人枉送了性命。憑著一線清明,迷迷糊糊便從樓梯爬下來,哪知腿腳不甚爽利,爬到中段便仰麵摔下了。適才的一聲悶響便是他從樓上翻落的聲息。閣樓隻一人多高,他又正值丹力發作的時候,不覺疼痛。隻苦了小胡炭,震蕩之下,登時放聲大哭。

虧得胡不為這數月來勤奮學法,到底立了一些根基。法力運行之道已粗具其形。這內丹進入體內後,順著渠道一番強力衝擊,便自行散化了,透入他各竅靈氣中,與原本法力互相融合。隻是熱力鬱結,腦筋一時卻還不能馬上複原回來。

得得聲中,十餘騎穿過小巷,回到大道上來。官差們高聲吆喝,揮鞭驅趕擋道的人群。隻不多時,便回到城東的府衙院內。那官差首領辟了一間密室,仔細搜刮胡不為。本來還滿懷希望,盼能搜出許多金珠寶貝來,哪知他通身上下,隻一個油布包裹藏有東西。翻開來看,也沒見到什麼精彩物事,一棵烏黑碩大釘子,兩張人皮也似東西,一本木封書,看不出值什麼錢。隻一麵白玉牌似乎能當得幾兩銀子。另有許多黃紙符咒,是胡不為照《大元煉真經》書畫之物。那更是一點用處都沒有。大怒之下,一把將胡不為搡倒在地,罵道:“你這狗頭騙子!怎麼身上一點值錢東西都沒有?金珠寶貝呢?你藏哪去了?!”胡不為哼哼連聲,雙目癡呆,哪裏知道答話。官差狠狠踹了他幾腳,見他即不躲避,也不呼痛,分明便是失心瘋模樣。正無計可施之際,忽然想起騙子是從那農婦家中出來的,說不定把珠寶藏在她屋裏了。當下喚來兩人,將胡不為暫時送進牢裏關押。自己翻身上馬,點了幾個手下,又向桑農家中奔去,定要把藏著的珠寶都搜出來。

一頓折騰下來,胡不為精神倒略略恢複了些。兩個禁軍兵士將他送到牢口交接,被兩名胖大獄卒領進牢裏去了。穿過一條長長的甬道,腳下漸行漸低,似乎正向地底走去。胡不為探頭探腦跟在獄卒後麵,不住眼打量這個新鮮所在。此時已不見天光,隻憑著前行獄卒手中的火把微光觀看四周。但見頭頂及兩側都由巨大青石砌成,略微用灰泥固住,並不著意擺放平整了。許多石頭突將出來,邊緣棱角甚是鋒利,若不小心行走,隻怕要被傷害。石麵上甚是潮濕,許多水滴凝在石上,粒粒分明,便跟蟲卵一般。在甬道行了不過一會,他的頭臉早讓頂壁滴下的水珠淋得精濕。倒補了他早晨未曾洗臉的功課。

行不多遠,轉過一處彎道,前麵一片火光跳躍,卻是幾支火把插在牆上,熊熊燃著,照亮前麵一排並立的十餘個巨木牢籠。西京是臨近皇城的重鎮,人員又多,這牢房也造得分外寬大。裝得下幾百號人。

腐味、黴味、便溺臊氣一同灌入鼻來,胡不為登時皺眉。抬眼過去,但見十幾個牢籠裏裝滿了人,內中男女老幼,盡都蓬頭垢麵,衣衫襤褸。見兩個獄卒到來,眾囚立時鼓噪,不住的拍打牢柱鐐銬,嘶聲叫嚷。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冤枉啊!大人,我是被人陷害的啊……”

“行行好,把我放出去吧,行行好……”

又有許多幼童婦女悲聲號哭,一時間,牢裏各種聲息齊作,哭喊斥罵與哀求詛咒雜作一團。兩名獄卒老大不耐煩,聲如震雷,怒喝道:“閉嘴!閉嘴!都給我閉嘴!”眾囚哪裏聽他,仍是哀哭不斷。驀的,有人縱聲長笑,甚是喜悅開懷,在一片哭罵聲中顯得極為突兀。

眾人愕然間,聽見那人笑道:“有趣有趣,太有趣了!哈哈哈,我長這麼大,從沒見過如此有趣的事情。”卻不知他看到什麼事,這等有趣。

兩名獄卒循聲看去,見到第六間牢籠裏一個黃瘦漢子靠在牆上,滿麵笑容,正咧嘴說話。心中疑惑,不解他為何這般樂不可支。走近了,一卒發問道:“什麼有趣事情?你說來看看。”那人排眾上來,一邊道:“讓開,讓開,讓我和兩位大人說話。”眾囚不知他有什麼古怪,都避到一側,讓他走到牢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