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兒!”秦蘇驚喜大叫,震驚和狂喜如潮般瞬間填滿了胸腔。此時,滾燙的淚水再不受任何約束,掙破了自律,掙破了眼眶洶湧而流,她忘情的呼喊著小胡炭的名字,渾忘了身邊還有旁人,負著胡不為隻飛步兩縱,便跨到胡炭身邊,一把把他攬入懷中,抱頭痛哭。
“炭兒!你想死姑姑了!”秦蘇攬著胡炭一遍遍的親,一邊暢快哭泣。壓抑在心中多時的擔憂和懼怕,盡隨著淚水飛瀉出來了。她胸腔中被巨大的感情壓堵著,讓胸口發疼,眼眶一酸再酸,怎麼也止不住那些自由的液體湧出墜落。她狂喜,她心有餘悸,在她一生的記憶中啊,從沒有一天象今日這樣燦爛。在她眼中,鮮紅的榴火,雪白的花牆,藍瑩瑩的天,無一不是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刻。甚至於身邊那個微笑著的賀江洲,已不像初識時那樣討厭了。他眼中甚至有一些淚水,讓秦蘇一時改變了對他的印象。
一時之間,秦蘇胸臆大豁,隻覺得天下之事,皆無足慮。生死也罷,舛難也罷,都變得雞蟲般微小不足道。因為,她的炭兒沒有死,又好端端回到她身邊來了!天下幸事,何如此甚?
秦蘇緊緊的抱著胡炭,半分也不願意鬆手,臉貼著他的小臉蛋,隻是怪責自己:“姑姑錯了,姑姑以後再也不會讓你離開半步。”
胡炭低低的哭,把頭埋進秦蘇懷裏,鼻涕口水全糊到秦蘇胸前了。多日不見自己的親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度過了十餘日,小娃娃心中的恐惶也隻有他自己才能體會。
一大一小就這麼抱頭哭著,悲與喜,哀與樂,慶幸與辛酸,盡在吞咽之聲中宣泄出來了。
等到二人哭也哭過了,笑也笑過了,情緒漸漸平複下來,賀江洲才慢慢走近兩人。
“那天晚上,我看見炭兒在街上一個人走,一邊哭一邊喊,我想他定是跟你走散了。”賀江洲笑說道,神情不再浮滑。“所以我就把他接到家裏來,然後出去找你,可惜一直沒找著。直到兩天前,問了很多人,才終於知道你在城外慈音庵落腳。”
“多謝你了。”秦蘇正視著賀江洲由衷地說。“你的這番恩情,我真不知何日才能報答。”
“姑娘不用這樣見外。隻是舉手之勞,何說什麼恩情。”賀江洲道,心裏卻別是一番想法:“是的是的,這恩情多重啊,你一定要報。也不用等到什麼時候,今日就能報答啊,你跟我拜堂成親……做了夫妻,我再救十個胡炭給你都成。”
秦蘇自不知他心中轉的鬼胎,拭了拭淚,拉起胡炭辭別:“賀……公子,我們要走了。多謝你了。”
“啊?要……要走了?”賀江洲手足無措,倉促之下,脫口說出一句:“你……你還沒報恩呐?”
秦蘇清亮的眼睛驚訝看了他一眼,賀江洲馬上低頭改口賠笑:“不不不不!我是說……胡大哥的傷勢沒好,小弟勉為地主,想要一盡同道之誼。胡姑娘,你總不會讓我連略效綿力的機會都不給吧。”
“不是的。”秦蘇搖頭,轉首看了眼伏在肩頭的胡不為,語氣變得落寞:“你救不了他的。天下……隻怕也再沒有人能救得了他了。”說到這裏,話中又有了淒楚之意。
胡不為的魂魄讓師傅給拍散了,縱是大羅金仙下來,隻怕也難得喚醒他了吧。
賀江洲不知其中緣由,見她說的傷悲,忙拍胸脯說道:“姑娘何必這樣絕望?你的大哥就是我的大哥,你就讓我盡心醫治吧。賀家莊雖然名氣不大,但也還認識幾個名醫,隻要我爹叫一聲,他們決不會推辭的。有他們出馬,胡大哥便是死了……呃……呃,也……也定能活轉過來。”
秦蘇搖頭。天下良醫縱多,可誰又真有回天之手,能把散掉的魂魄重新封合?婉拒道:“賀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這事不是你想象的那般簡單,一般郎中是治不好的。”
“可是……他們不是一般郎中啊!”賀江洲大叫,他隻想把秦蘇留下來,然後方好施展手段,贏得美人心。若是秦蘇一意要走,他的所有努力可全都泡湯了。“江南七十二針是我爹的至交,你總聽說過他吧?你先在這裏住下來,等我爹把七十二針叫來,保準讓胡大哥藥到病除!”七十二針名叫陸浦,針灸之法天下無雙,傳說靠著手中七十二枚銀針,對一應疑難雜症都是針到病除,這名頭果然大極。
可秦蘇仍然搖頭:“沒有用的。”
“那麼懸脈郎中呢?一丸神醫呢?生死薄呢?他們都不成麼?”
秦蘇仍然搖頭,滿懷感激說道:“賀公子,我知道你的好意,可我大哥的病並非藥石能夠救治,你就不用費心了。江湖山長水闊,日後若是再有機緣,我……再報答你的大恩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