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女峰。
夜色籠罩下的山林,沉暗而陰森。風振林木,濤聲如潮。此時夜值酉戌,眾弟子已用過晚飯,文秀坊往上,一派燈火通明。沿著石階排上山門的照路燈籠此刻都已點亮了。
“江湖傳言,多有不實。青龍士前輩名震大江南北,閱曆要比小女子深得多,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吧。”隋真鳳的書房內,白嫻正滿麵笑容的跟青龍士說話。“家師一向嫉惡如仇,對奸邪從不姑息。倘若真如前輩所言,那聖手小青龍奸淫擄掠,無惡不作……”
青龍士打斷她:“那些隻是傳言,聖手小青龍本性純善,我跟他相處過幾日,他決不會是心狠手辣的人。”
“對啊,前輩也知道傳言的可畏。”白嫻嫣然一笑,“先不說這聖手小青龍是個什麼樣的人,單憑他落下的名聲,家師也決不會讓他還留存在世上的。前輩想必也聽說過家師的手段,‘除惡務淨,斬草除根。’你想啊,既然碰上了這個天下人人都欲誅殺的惡賊,家師又怎會隻拘禁住聖手小青龍的魂魄,而不幹脆把他除掉呢?那豈不是省事得多了?”
“那是因為秦蘇秦姑娘。”青龍士說道:“秦姑娘是白掌門的師姊還是師妹?”
“她是小女子的師妹。”白嫻麵色不變,微笑著回答。
“秦姑娘是你師傅最疼愛的弟子吧?她一再……”
“前輩說笑了。”白嫻正色道,“家師對門下所有弟子都待如己出,一視同仁,沒有特別疼愛誰。我們跟秦師妹從小一起習武,一起長大,朝暮相處情同手足,家師又怎麼待我們有所偏頗呢?”
“你說的是真的?”青龍士看著她,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我怎麼聽說的和這不太一樣?百義幫的全幫主告訴我,當夜是秦姑娘死死哀求,以死相逼,隋掌門才不得不改了主意。”
“唉!所以說,傳言不可信啊。”白嫻假意歎口氣,臉上重又浮起微笑,說道:“家師從小就教導我們,俠義之道,要先正己方能正人。家師一生清名,剛正不阿,豈會因顧及親情而徇私放任?我想問問前輩,若是有一天你遇上一個無惡不作的敗類,會因為身邊有親朋的勸阻而讓他逍遙法外麼?”
青龍士眨了眨眼睛,並不回答。
“我想,前輩一定不會。”白嫻臉色溫柔虔誠之極,眼睛盯著青龍士,似有傾慕,似有所待:“前輩是南北正道的領袖。負著維護天下萬千蒼生的使命,我相信前輩一定知道何事為輕,何事為重。青龍士之名,四海傳揚,宇內同欽。家師在山上的時候,就曾經諄諄告誡小女子,凡事當以前輩為榜樣,對待邪惡,寧可身碎勿與共存。”
見青龍士低下頭去思索,白嫻嫣然一笑。
“玉女峰忝列正教之名,也知道自身職責所在。若是家師當真遇上聖手小青龍,隻怕早就將他斃於掌下了。決不會拘禁他的神魂。所以,前輩,隻怕你這次來是受人誤導,白來一趟了。”
“不對。”青龍士站起身來,看著白嫻搖搖頭。“我不知道你說錯在哪裏。但你的話不盡不實,我不相信。現在我不同你辯論。我等你師傅回來再說。”
“家師下山已有半月了,至今沒有音訊,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回來。”白嫻溫柔一笑,似乎對青龍士得罪的話全不在意。“前輩願在玉女峰居住,敝派榮幸之極。隻盼前輩勿要因招待簡慢而怪罪才好。”
“雪湄。”白嫻拍拍手,向門外叫了一聲。
“來了。”範雪湄推開門扉走了進來:“代掌門師姊,有事吩咐麼?”
“你帶青龍士大俠到偏舍歇息。吩咐廚房嬤嬤,一會作一桌宴席,我給前輩接風洗塵。”
“是!簡大俠,您這邊請。”
“算了,不用了。”青龍士擺擺手,盯著白嫻,半天,說道:“白掌門,果然巾幗不讓須眉,領教了。”說完,拱拱手,告辭出門去了。
兩人目送著青龍士向外走去,身影漸次隱沒在洗心堂後麵。白嫻臉上的微笑才撤了下來。她心事重重的看著前方的暗影,也不知在思索著什麼。範雪湄兀自不察有異,衝著白嫻吐了吐舌頭,道:“想不到青龍士名聲這麼大,年紀卻這麼輕。白師姊,你說,他今年有三十歲麼?”
“他年紀有多少,跟我們有什麼關係。”白嫻淡淡的說。“你把自己管好就行了,別打聽這些無關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