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別亦難(補)(1 / 3)

胡炭‘嗯’了一聲,虛弱的說道:“已經不很疼了。”眨眨眼睛,眼底下分明閃過一抹驚悸。他還是小看瘋禪師和明錐的戰鬥了……有定神符保駕,他本來隻想不輕不重的受個傷,然後大叫一聲,裝個昏迷淒慘的模樣,逼單嫣分心停手來查看。這樣爭執就自然被化解了,然後定神符立功,兩方人馬各自愧疚,最終在自己這個無辜傷病者的哀求央告之下勉為其難,握手言和。

這是多麼完美的計劃!

沒料想,那兩個老家夥鬥得如此厲害,他還離著那麼大段距離呢,單隻被勁風餘波衝擊到,就像被人用萬斤鐵板拍蒼蠅一樣差點拍死,小命險些就要給勾銷掉。

好在危險程度雖然超出了預料,但事情的發展到底還是落入自己的計算之中,胡炭心中暗舒了一口氣,然後略定了定神,把目光一轉,定在了單嫣臉上。

“單嫣姑姑,”小童微聲說道,單嫣‘哼’的一聲,把臉一板:“這傷可是好了?你主意挺多的麼,我的話你不聽,這下吃疼了沒?這麼把命不當命的,我看就不該治你,該讓你多躺上幾天才好。”

“姑姑……”胡炭臉上訕訕的,現出一副愧色來,道:“我不是擔心你和雷叔叔打架嗎,你們出手那麼重,萬一誰受傷了……我心裏會很難過。”

“所以你就寧肯自己受傷?你就不怕別人難過了。”

胡炭便囁嚅無言,一會,又換上一副哀求的表情,道:“姑姑,你怪我吧!別和雷叔叔生氣了好不好?他是好人,幫過我很多忙,我……我很感激他。”單嫣把臉別過一邊去,不去搭理他。顯然在惱怒小童的不聽話和自作主張。

胡炭央道:“姑姑……我今天才第一次見你,這該是很歡喜的日子,可是你要是和雷叔叔打架,傷了一個,我該怎麼辦呢?我……聽大師說過你和他的事,應該隻是誤會,你別為難他了好麼?”說完低哼一聲,似是牽動了傷處,氣息不繼,呼吸變得促急起來,眼睛也閉上了。秦蘇在一旁看著便有些緊張。

單嫣又惱又氣又樂,轉回臉來想要責罵他一頓,可是回來看見地上那灘血跡時,又是心疼。胡炭先前重傷的是不假,可是剛才她不惜動用真源靈息,損耗掉修為為他治傷,這小童便是傷勢再重三分也能救好回來了。她自己出的手又怎會不知道療效,小鬼這是在用苦肉計呢,裝疼痛要博取同情。

過了一會,沒見到單嫣回應,胡炭又慢慢睜開眼睛,低聲道:“姑姑……我在這世上沒別的親人了,待我好的人也少,我是把雷叔叔也當親人的,你……”單嫣最怕聽到他說這個,又因剛才的意外引亂了情緒,報仇的念頭到底淡了許多,便立刻打斷他,沒好氣的說道:“行了!你千方百計要給那老……老家夥求情,我答應你便是。”見胡炭粲然色喜,就轉過臉對雷閎說道:“雷大哥,炭兒這麼賣力給你們求情,我不想傷他這份誠心。我和那老和尚可以勾銷掉仇怨,不過你讓他先把我的寄意銀盤鎖還回來,那是我尋找故人的法器,不能落在別人手裏。”

那邊瘋禪師聽說,便哼聲回應道:“我沒拿你什麼銀盤鎖!又不能吃不能用,我要來作甚!我是被那兩個王八蛋陷害了,你該去找他們才對。”

單嫣一聽,登時又把柳眉倒豎起來,上身一挺,看起來像又要發作。雷閎趕緊拿話安撫她:“單姑娘別急!我來想辦法!我聽師傅說過事情經過,我師傅沒拿到的話,你的銀鎖盤應該還在那幾個賊子手上,我幫你找回來如何?”

瘋禪師哼了一聲,道:“臭小子倒是勤快!你幫她那麼多幹嘛!她又不會感激你。”隻是聲音悻然,卻也不想再去招惹得狐狸不快。

當下單嫣便沒話說。兩頭事情已定,雷閎自去跟秦蘇取了定神符,激燃後和雪吞服。胡炭也恢複氣力,不再躺倒在地上了,在秦蘇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單嫣瞅瞅他,還是生氣他剛才不聽自己話硬闖險地的事,臉上便沒顯出半點好色來,站在那裏默想心事。胡炭機靈,怎肯這時候去觸黴頭,隻哼哼唧唧的扮出個做錯事的可憐模樣,不住拿眼偷睃單嫣。因是今日初見,雖然心中極感覺親切,但到底生分仍在,所以也未敢像對秦蘇那樣嬉皮笑臉的歪纏她。

這樣不尷不尬的過了一會兒,明錐問單嫣:“這事情就這麼結束麼?還有什麼要處理的?”單嫣想了想,微微搖頭。明錐便道:“那我們一會便啟程吧,廣澤那邊早就等著急了,錯綱和忍疾幾路人馬前天已到邢州,預計動手就在這兩天。”他頓了頓,又指著胡炭問道:“不過這小孩子怎麼辦?你是打算把他帶在身邊還是怎麼?”

單嫣聽說,便又看向胡炭,見那小童也正可憐巴巴的望著自己,不由得有些為難。

她知道明錐的顧慮。眼下夕照山和驚馬崖正在邢州對峙,要爭得一頭壽盡大妖的真身物醒,此物可能會影響兩方山頭的勢力消長,所以誰都不想失手。不過驚馬崖多年經營,實力要比夕照山高出一截,正麵對抗的話,夕照山幾無勝算。明錐等人是把自己當成奇兵來看的,指望自己的醫術能夠在戰中建立奇功,力挽狂瀾。為了能夠讓自己心無旁騖的出手,他們要解決掉一切能影響到自己心境的糾葛,這便是明錐這麼不辭辛苦來幫自己對付瘋禪師的原因。

本來今日早間二人就已經說定,若是到了傍晚時還未找到瘋禪師,就先暫時放過老和尚,等解決了邢州之局後再組織人手傾力捉拿他。不料想臨到最後,和尚倒是抓住了,卻又帶出個小胡炭來,事情到此又多生起枝節。明錐是害怕自己掛心小娃娃,使得邢州之行陡然生出變數。

但單嫣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別人投以桃,自當報以李,這才是處事的態度。當下細想了一想,擬出幾個方案都不甚妥當,便說道:“以後再安頓他吧,現在還是先處理那邊的事情要緊,等局勢有了結果,我再回來帶走他。”明錐容色稍和,點點頭,道:“如此甚好。”看著單嫣說完卻又似有動搖之意,知道她的心情。簇雪和這個孩子九年相離,一夕得聚,正該好好親近熟悉一番才是。但眼下邢州戰局將起,簇雪是關鍵人物,卻沒有時間讓她盡個長輩的責任了,她該是覺得愧疚無奈吧。略一沉吟後,便又說道:“他們兩個都有傷在身,遇到事情怕是不大穩便。這樣吧,我安排人來跟著他們,你不用掛念他們後麵之事,安心應付那頭便是。”

單嫣到這時自沒話說,招手把胡炭叫了過去,見他身上衣衫碎裂,臉蛋兀自黃一塊黑一塊的撲滿泥土,神色也惴惴不安的,似是還害怕自己的怪責,當時心便軟了,最後一絲惱怒也瞬間消散掉。這是她的孩兒啊,雖非親身所出,但他體內卻的的確確流動著她的精血和魂氣,她怎麼可能真正責怪他呢。剛才見他受傷昏倒,自己刹那間感受到的驚懼和震蕩,完全無差於先前聽到胡大哥的惡訊。一顆心幾乎要碎裂掉,整個人都麻住了,隻幸沒被其他人察覺到。但在治療時,完全不顧修為損耗,一直滿溢用功,試問天下人還有誰能得自己如此?她就隻怕自己出手稍遲,救不回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