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健遲可忍不住了,站起來就叫了聲:“公子爺!”
易連慎卻輕輕擱下象牙筷子,說道:“潘副官,難得你對你家公子爺,倒真是有情有義。”
潘健遲一時僵立無語,倒是閔紅玉幽幽歎了口氣,說道:“二公子,他到底是你同胞手足,你把他折磨成這個樣子,又是何必。”
易連慎一笑,拿起那錫壺來又替自己斟了一杯酒,說道:“大家打開天窗說亮話,老大是傻子,被蒙在鼓裏,打量我也是傻子不成?我知道那樣東西被他藏起來了,他不交出來,我隻好叫人去勸說他。他既然不肯說,那些去勸他的人,自然也忍不住想著法子讓他說。隻是難得我這三弟是個硬骨頭,脾氣也不好,我派去的人勸來勸去,無論如何他就是不肯說,所以才鬧成今天這個樣子。其實自家兄弟,他如果不為難我,我為什麼要為難他呢?”
閔紅玉似乎絲毫不為所動,神色自若地拈了一筷子木耳吃了,說道:“你要的東西其實並不在他身上。”
“我知道。”易連慎說,“我的人一逮著他,就把他裏裏外外搜了個遍,還真沒有。”
“他是被大爺逐出符遠的。”閔紅玉淡淡地道,“東西自然是在大爺手裏,你還指望他能帶出來,再便宜了你?”
易連慎撫掌笑道:“紅玉,你果然是個妙人,不枉我那三弟疼你。你雖然沒跟他對過口供,也沒機會跟他通過訊息,可是你說的跟他一模一樣,就是一口咬定,那東西是在我那大哥手裏頭。”
閔紅玉笑了笑,說道:“你不信就罷了,你當大爺是真傻子嗎?他一個病人,忍辱負重這麼多年,卻把你們倆都趕出符遠城,逼到這邊陲之地來,你說這東西不是他拿了,還能是誰拿了?”
易連慎淡淡地道:“你這話哄別人倒罷了,咱們是一張床上睡過的人,你什麼時候要翻身、什麼時候要歎氣,我都知道。這點雕蟲小技,少到我門前來班門弄斧。”
閔紅玉聽了這話,忍不住啐了他一口,說道:“好沒正經!當著這些人的麵,說這樣的輕薄話。”
易連慎卻哈哈一笑,說道:“你倒是個正經人,不過這裏除了我之外,這兩個男人你也睡過了。你做得輕薄事,我卻說不得輕薄話嗎?”
閔紅玉神情微微一變,隻聽“哐啷”一聲,卻是易連愷將腳下的鐵鏈一甩,徑直在椅中坐下,拿起酒壺來,就替自己斟上了一杯酒。他手腕有傷,拿起酒壺就不停地抖著,那酒就從壺嘴裏直灑出來,一杯倒有半杯灑了出來。潘健遲連忙接過壺去,替他滿滿倒上了一杯酒。易連愷麵無表情,端起酒杯,卻忽然朝潘健遲頭上砸去。
潘健遲不閃不避,可是易連愷傷後無力,那酒杯也隻是磕在潘健遲頭上,濺了他一臉的酒汁而已。易連愷這一下子卻是用盡了全力,踉蹌著就伏在桌子上大咳起來,咳不過三五聲,便嘔出血來,顯然內髒受了傷。潘健遲也不去管自己臉上的那些酒,見桌上放著手巾,就拿起來替易連愷去擦,易連愷推開他的手,罵道:“姓潘的,不用你這樣假惺惺,你背信棄義,不得好死。”
潘健遲並沒有答話,易連慎卻笑道:“你少在這裏掙命了,傷得這樣重,再這麼折騰,不得好死的就是你了。”
易連愷隻是連聲咳嗽,說不出話來。閔紅玉望著地上易連愷方才吐出的那攤紫血,卻笑了笑,說道:“二公子又何必如此,傳出去也不好聽。”
易連慎瞥了她一眼,問:“怎麼,你心疼他?”
閔紅玉道:“是啊,我就是心疼他,你信嗎?”
易連慎放聲大笑,說道:“我自然是信的。”稍頓了一頓,又道,“你要是真的心疼他,不如把那樣東西交出來,我就讓你帶他走,從此後你們倆雙宿雙飛,過逍遙快活的日子。”
閔紅玉冷笑道:“二公子糊塗了吧,我要是真有那樣東西,自然過江去見慕容督軍了,何必跑到這鎮寒關來吃西北風?”
易連慎道:“你如果真沒有那樣東西,特特地跑到這鎮寒關來幹什麼?難道是來替易連愷送終的嗎?”
閔紅玉嫣然一笑,說道:“沒錯,我就是來替他送終的。這個人跟我之間的事,你知道一半兒,還有你不知道的一半兒。你不知道我恨他恨得牙癢癢吧?我要是不親眼看著他死,我這輩子也白活了。”
易連慎忍不住嘖嘖讚歎,轉過臉去對易連愷道:“三弟,你看你惹下來的這些風流賬,到底怎麼樣才能完劫?”
易連愷卻是緊緊皺著眉頭,一副痛苦極了的模樣,並不多言語,兩隻眼睛盯著閔紅玉,目光中滿是深切的恨意,似乎就想用這目光,在她身上剜出兩個透明窟窿似的。易連慎慢條斯理地喝了半盅酒,又夾了些菜來吃,說道:“東西在誰身上我不知道,可是呢,你們得把東西交出來。老三身上沒東西,我知道。至於你們兩個,我剛才命人去把你們倆的行李搜了搜,也沒找見。雖然東西現在還沒露麵,可是你們這三個人都在這裏,我也不急。老三,你不會那樣糊塗,把東西交給三弟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