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走了。”
身後是沈韶告辭的聲音,明程沒有看她,也沒有看蕭珩,隻是一言不發地朝著另一邊走去。
“一起回去吧。”
蕭珩見她停下腳步,便上前一步道,“你怎麼來了?”
“替人來看看睿王。”
蕭珩心中也猜到了是沈歆,“寧遠還好,不用擔心。”
“嗯,知道了。”
兩人一正一側,雖在說話,可誰都沒有看對方。
**“殿下萬安。”
蕭珩看了看明逸,道,“隋州四季如春,風景如畫,我已經像皇上請旨,將你調去隋州,這幾日聖旨就會下來了,你好好準備下吧。”
明逸麵色如初,隻是那一絲驚愕和不甘,沒有瞞過蕭珩。
“是,微臣遵旨。”
蕭珩沒有向他解釋其中緣由,他這般聰明的人,應該早就知道了。
“走吧。”蕭珩朝她說道。
“妹妹!”明逸突然有些嘶啞地開口,“逝者已矣,生者如斯,還請妹妹保重身體,別讓家人擔心。”
家人?擔心?
她何曾有過家人?他們又何曾擔心過她?
“多謝兄長關懷,隻是明程早就習慣了一個人,至於家人…”明程自嘲一笑,“我的家人都死了,哪裏還有什麼家人。”
明程鼻子一酸,仰頭忍淚,側臉望去,卻見明逸的那張臉上竟沒有了方才的不甘心,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深切的擔憂和心疼。
那麼真,那麼深。
那一瞬間,明程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冷酷無情了?
眼前的這個人,是和自己流著相同血液的人,盡管這麼多年,他們一直保持著心照不宣相互利用的虛偽關係,可這不代表,這種虛偽關係沒有一點真情在其中。
“你不該這麼說的。”
馬車裏,是蕭珩淡淡的聲音,“我看得出來,他是真的關心你。”
“真的假的,我已經分辨不出來了。”
明程空洞地望向車外,低聲歎笑,滿目瘡痍。
“殿下,王妃,林大小姐,噢,就是明少夫人剛才過府探望,說是,說是,王妃近日若是心緒不寧,睡眠難安,不如回明家修養一段時間。”
明程剛從馬車上下來,不小心腳一崴,直接朝一旁倒去。
“小心點。”還好蕭珩眼疾手快,及時扶住她,本想鬆手,但見她臉上似有痛意,又忍不住將她扶了緊了些,“你怎麼了?是傷到哪了嗎?”
明程搖頭,傷情的濕意不知何時溫熱盈眶,“沒有。我隻是,隻是想到了凝曲,若是她在,一定會在下車的時候扶著我…若是她在,一定不會離開我半步…”
“你放心,我會查到凶手的。”
蕭珩說完,示意服侍的丫鬟過來,自己一個人走了進去。
“殿下,王妃身體不太好,您”
“身體不好就找大夫。”蕭珩邊走邊回道,隻是語氣卻是一種隱忍的冰冷和疼痛。
“殿下好像變了。”蒙荃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以前的蕭珩絕不會這樣,“殿下以前不會這樣對王妃的。”
話音落,蕭珩倏然頓步,那雙眼睛裏,有不甘,有失望,有不舍,有疲憊,但所有的情緒最終都隻化為了嘴角呐一絲絲殘忍的笑意,“我怎麼對她?!我怎麼對她?!”
一聲聲嘶啞的低音像是從深淵之底傳來,“你也看到了,這些年我是怎麼對她的,她要什麼我恨不得雙手捧到她麵前,我還要怎麼對她!”
“殿下,發生什麼事了?!”
蒙荃見他這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中甚是不安,“殿下,您,您,您還好嗎?”
一聲歎息,帶了些釋懷,也帶了些放手。
“沒什麼,隻是覺得有些累了。”
夕陽西下,蕭珩仰頭靜笑,安謐清雅,如置落日之緣,卻又如臨絕壁懸崖。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還請妹妹保重身體,別讓家人擔心。”
明程坐在庭院裏,想著明逸的話,家人…她…還能再次擁有家人嗎?
她已經決定離開,隋州又在千裏之地,以後若要再見上一麵怕是難上加難了。
“凝曲,去收拾一下東西,我們明天回去一趟。”
“是,王妃。”
一個完全陌生的女子之聲。
明程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些,“去吧。”
“是。”
明程攤開蕭璟的那幅畫,那句醒目的題詞。
那句屬於他們的詩。
如今是支撐她活下去的唯一的理由。
亭溪,我不管你怎麼想,那些記憶是我們的,我不允許你不記得,我要跟你在一起,沒什麼能阻止我。
沒什麼,能阻止我。
……
“殿下,楊大人和淩副統領來了,已經在府前等候。”
“請吧。”
第二日,楊澈和淩越來的時候,明程剛準備出門,和淩越擦身而過之際,兩人都沒有說話。
“參見王妃。”
“參見王妃。”
兩人朝明程行禮,明程頷首,目光看向淩越,淩越也看著她,兩人很有分寸地頷首,誰都沒有多說什麼。
“王妃,可否介意不說話。”
倒是楊澈,突然開口,似乎有話要對明程說。
見淩越走了進去,楊澈卻又有些欲言又止。
“楊大人有話不妨直說。”
楊澈點頭,朝她鞠了一躬,“老臣…老臣知道親人逝世的苦痛,也知道王妃近日定是心傷難過的,但還請王妃保重身體,畢竟那些在天上看著的人會不安,會心疼。”
明程萬萬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個和自己從未謀麵的老者,會這樣安慰自己。
明程突然覺得鼻子一酸,眼眶不知為何突然泛紅,也許是這種來自陌生人的關心,真正地觸到了心底強忍的情緒,也許是因為,她忍得太久了…
“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明程忍淚,看著麵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