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冷漠地藏匿在烏雲深處,黑夜統治著萬物。
僅僅一分鍾,他手下十七名精英士兵有九人和自己失去了聯係。在這巨大的黑暗籠罩下,危險如野獸般虎視眈眈,稍有不慎,生命就會被撕成碎片。
現在,他緊握手中那支十字弓,借助黑夜以及城堡四周灌木叢的庇護,他如同狩獵的黑豹,以最快速而安靜地步伐像眼前的城堡靠近。就在這時,又有一個光點從他手腕上的顯示器上消失了。
——還剩七人。
他撇了一眼器旁微弱地閃爍著現在的時間:22:48。
必須抓緊時間,他這樣想著,並且冷靜潛入距離城堡外牆二十米處的一叢灌木中——值得欣慰的是,至少還有七個戰士活著。
他深知敵人狡猾強大、冷酷無情而且神出鬼沒,所以才更為沉著冷靜。
不要緊,任務一定能夠順利完成,所有的計劃都很周密。就目前而言,這樣的傷亡情況也算合理。
神經如弓弦般緊繃,而腳步卻如同黑貓般安靜矯捷,他悄然無息地好似幽靈一般,敏捷地在樹叢中向前方巍峨的城堡行進。
——是的,情況很順利,隻要王子沒有被驚動,哪怕是隻剩最後一個人,我們都不會輕言放棄。
他沒有名字,手下的士兵們都叫他“岩石”。
“岩石”身形高大如熊,動作卻如毒蛇一樣敏銳,曾經有一次,他單靠左手就擰碎了一個敵人的頭骨,還有一次,他活生生血淋淋地將剜在自己大腿骨上的尖鉤連皮帶肉地拽了出來,並用這個血肉模糊的鉤子殺死了圍攻他的二十多個敵人。
沒錯,死亡早已是熟悉的玩伴。
他身上數百處大大小小的傷口和疤痕盡管理應讓人觸目驚心(事實也是如此),但他那堅卻讓這些傷疤看硬粗糙的肌肉,卻讓那些傷疤看起來像是堅硬的磐石上微不足道的刮痕。而此刻,那支沉重的十字弓架在他粗壯的右臂上,宛如是他身體的一部分,散發著鋼鐵和死亡的氣味。不僅僅是“岩石”,他所有的部下都一樣久經沙場。他們的肉體無數次地被碾碎,靈魂無數次地被拷打,但他們也無數次地從鬼門關凱旋,哪怕在最危險最極端的情況下,他們都能保持無與倫比意誌力、判斷力以及行動力。
手腕上的時間顯示器依然閃爍著22:48的字樣,蒼白的月亮卻恣意地從厚重的雲層中慢慢透了出來,冷峻地高懸在空中,寒風孤獨地呼嘯著,宛如寡婦的哭泣,而夜色籠罩下黑色的城堡,高聳入雲地看起來像是一座巨大的墳墓。
“岩石”停止了前進,月光對他而言非常不利。他一方麵以最快的速度思索著躲避敵人的方案,一方麵不動聲色地察看四周的情況。城堡在麵向他的一側隻是一片漆黑,唯有一間房間亮著燈——那是第一王子的臥室。
必須得在敵人之前趕到那裏,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但他剛要邁出的一步,卻硬生生被頸部一道炙熱的“閃電”給阻斷了——在瞬間的白光閃過後,“岩石”眼前出現了一幅奇異的景象:世界顛倒了——月亮墜入了城堡之下,而城堡宛如水中的倒影,尖塔筆直朝向地麵。
還未來得及等他將這景象細看,沉重的身體便被轟然掀翻在地,刺痛頭頸和脊如同燃燒的火焰般從頭頸貫穿至脊梁。在身體接觸地麵的同時,一股無比巨大的外力轟然砸向了他右手緊握的十字弓——十字弓瞬間爆裂成無數飛射的碎片。
是敵人!
“岩石”感到敵人猛然一腳踩在他的背脊上,試圖製住自己的動作。這個身經百戰的戰士本能地做出了最明智迅速的反應:他抽出空餘的左手猛然襲向那未知的敵人。但出乎他的力料之外:他的左手絲毫不肯聽從使喚,仿佛所有的力氣都被抽離了骨頭一般,完全動彈不得,不僅手臂如此,手指、雙腿、雙腳甚至每個關節也都毫不聽從他的指令,仿佛大腦和身體其餘部分的連接都被切斷了。
頭頸被折斷了——“岩石”他頓時明白了狀況。他簡直無法相信自己居然會這麼輕易地就被敵人撂倒。該死,真是失策。他在心裏咒罵著,頸部既灼熱又冰冷的刺痛令他的視覺漸漸昏暗。
他試圖看清敵人的模樣,然而頭部扭曲的角度使他隻能看到泥土、樹叢和敵人的一團影子。
就在他徒勞地掙紮時,並且試圖喚醒身體裏剩餘能夠運作的部分時,一種超越理智和多年經驗的念頭浮現在他的腦中:也許,就應該是,這一次了。
盡管這個念頭僅僅是一閃而過,但足以令“岩石”自己驚駭不已,他不能相信自己放棄得如此之快,事實上,他以前從未放棄過,即使是頭頸被扭斷,他也能夠找到維持生命甚至反敗為勝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