砌下落梅如雪(1 / 2)

雖然我以前的確不是特別喜歡祭芳華,但平心而論我與她之間並沒有什麼過節,我不喜歡她隻有一個理由,那就是女人的直覺!

但每一個真正有思想有主見的人都不應該被直覺這種不靠譜的東西蒙蔽雙眼,尤其是在這種隨時有可能流落街頭的關鍵時刻。

接下來的日子,過的很愜意,有時候我會懷疑,祭芳華真的是所謂的煙花女子嗎?我一直以為,煙花女子嘛,就是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在大街上溜達,四處勾搭,每天賓客滿門,會有各種各樣的男人登門拜訪,但是並沒有。

不僅如此,祭芳華的日子過得相當寡淡,偌大的院子裏隻有我,她,門口的朱師傅,還有一個被她稱作周姨的老婦。

祭芳華的生活很有規律,規律地像一個苦行僧。卯時初刻起床早課,從“啊啊啊啊”到“咦咦咦咦”吆喝一遍,這時候我也就起床了,通常一推門就會看到倒立的祭芳華,頭朝下腳向上,據說這樣可以讓身形更加勻稱,麵色更加紅潤。

辰時二刻,吃過早餐祭芳華會親自打掃庭院,打掃每一個房間,她說院子太大人又少,親自打掃過的屋子有人氣。

整個院子打掃過一遍,也就快到中午了,吃過午飯後,她會沏一壺茶有時彈彈琴,有時會伏案作畫,畫來畫去不過是梅蘭竹菊。

好像越是煙花女子越愛畫這些,比如秦淮八豔的李香君就特別喜歡畫蘭花,不過據我觀察她還是更喜歡梅花。

“別來春半,觸目柔腸斷,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要不是祭芳華一遍又一遍地把這首詩題在她的畫稿上,也許我並不會想到“半春”二字的由來,更不會留意滿園的梅樹。

而當我留意這點以後,我發現祭芳華對梅花似乎有一種近乎偏執的狂熱,她的畫作,她的詩稿,甚至日常使用的杯盤碗碟上全都繪著梅花。

“芳華,你好像特別喜歡梅花。”

祭芳華隨手撫弄琴弦微笑著說道:“你發現了?”

“我就是閑的沒事在院子裏瞎逛,偶然發現的。”

“那麼,你怎麼看?”

我想了想答道:“梅花麼,不附勢,不流俗,孤芳傲雪,這世上愛梅之人多不勝數。”

祭芳華聽了啞然一笑道:“你說的很對。這世上愛梅之人多不勝數,人人都要不俗,不俗也變得俗了。”

“那這麼說,你為什麼喜歡梅花呢?”

“菱歌,你看這天下群芳爭豔,萬紫千紅,若非要選個花中之王,該是哪個?”

“那當然是牡丹了。”我想也不想地回答道。

祭芳華聽罷卻不以為然地笑了,說道:“人人都道牡丹國色,你這樣想也是情理之中。”

“聽你的意思,是不讚同的。”

“本是個玩笑,也沒有什麼可爭執的,不過是我的一點愚見說給你聽罷了。”

“那你倒說給我聽聽。”

祭芳華說道:“牡丹雖美卻常有芍藥玫瑰與之相較,而梅,群芳鬥豔時他冷眼瞧著,萬豔沉寂時,他方步出塵寰,忍得寒風入骨,受得霜欺雪壓,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一枝獨秀冠豔天下。”

我忍不住多看她兩眼,自古以來詠梅者不計其數,多半都將梅花比作花中君子或花中隱士,祭芳華今日說出這樣的話,野望可見一斑,難怪她平時對自己如此苛刻,原來無論是“蜀中第一美人”還是“洛陽花魁”都不過是她的墊腳石,她不遠萬裏來到京城,那麼她的目標難道是“京城第一美人”麼?

我邊思考,嘴上也沒閑著,隨口說道:“聽你的意思,可是要做個女皇帝啦!”

“早說是玩笑,你又打趣我,我何嚐又那個本事,即便是有,也不會這樣做。”

“為什麼?”

“還問為什麼,你能這麼問可見是個不怕事的,可見比我成器。”

“那我也不做皇帝。”

“這又是為什麼?”

“做皇帝有什麼好,權力越大責任就越大,俗話說,人生而自由,卻無往不在枷鎖之中。自以為是其他一切的主人的人,反而比其他一切更是奴隸,說的就是這個意思了。”

“這是什麼俗話,我怎麼沒聽說過。”

“聽沒聽過有什麼要緊,有道理就好嘛!”

祭芳華努努鼻子,俏皮地說道:“可我也不覺得有道理。”她把琴收起來,說,“菱歌,我午後要去碧水情天,晚飯你也不用等我了。”

“碧水情天是什麼?”我猛地捂上嘴,“該不會是青樓吧!”

“是啊。”祭芳華一臉坦然地點點頭說道,“不過我們一般都稱作教坊。”

“對不起啊,我……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