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前一步,拍著胸脯道:“我們出錢。”
孫二少站在樓上,突然聽到我這麼說嚇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我生怕他摳神上身給我撤後腿,趕緊進一步解釋道:“孫二爺肯定是不缺錢的,但這事兒與他無關,與我也沒有關係,”我看著七巧,“是鳳姑娘要幫忙的。”
“我?”七巧愣了愣,隨後低聲囁嚅道,“可是我沒有錢。”
“我有!”說話的是剛才那個仗義執言的少年,看樣子八成是對七巧一見傾心了,嘖嘖,男人呐。
我對那男人客氣地一笑,轉身對七巧說道:“你雖然沒有錢,但你的嗓子可值錢呢,不然咱們孫二爺怎麼可能一擲千金請你到這裏來呢?對不對,孫二爺?”
孫卓洲有了剛才的教訓再不敢輕易搭我的腔,索性一甩衣擺飛身跳下來,如此又引起一陣騷動。
孫二少萬分得意,拿腔作勢地向我問道:“叫我有什麼事啊?”
“我是說,二爺你千金一擲請鳳姑娘來不就是想聽她唱一曲麼,不如就讓鳳姑娘在這裏獻一曲,一則,感激二爺慧眼賞識,二則,在座的若覺得鳳姑娘的曲子好,便隨意打賞些許,諸位意下如何?”
能在鳳麟閣吃飯的都不在乎那幾兩銀子,何況能聽到“千金之曲”,他們自然沒有不肯的,唯獨七巧心裏沒底,不肯一展歌喉。
我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一邊大聲說道:“你就唱吧,你這是做好事,難得還在乎這些小節麼?”又對她耳語兩句,讓她隻管放心去唱。
眾人見七巧如此,隻當她恃才傲物不肯當眾獻聲,愈發期待起來。
“可是聶師傅叮囑過,在他點頭前不許我登台。”七巧為難道。
“這不是登台,這是募捐是為了做好事。”
“可是……”
“沒有可是。”我一把把七巧推到人群中間。
七巧猶豫片刻隻好福一福身道:“出來前小女子曾與師父約定,不敢肆意賣弄,如今承蒙諸位不棄,不敢不從,隻是,小女子有一事相求,倘若小女子唱的不好還請海涵,若唱得好,也請各位不要說與旁人知道,以免小女子回去了受師父責罰。”
眾人自然答應,七巧也就放心了。
所以說,七巧真的是個單純的少女,難道人家答應了她,就一定不會說出去了麼?如果人人都這麼說一不二,我反而要頭疼了。
七巧清清喉嚨,端起架勢,開口道:“好天氣也!”宛若鶯囀,清麗有情,是牡丹亭的步步嬌。
沒有春香做配,七巧直接唱道:“嫋晴絲吹來閑庭院,搖漾春如線。”七巧且唱且行,身體左右搖曳,仿佛她就是那搖漾的春景,是和煦陽光裏隨風飄搖的一線蛛絲。
“停半晌、整花鈿,沒揣菱花,偷人半麵,迤逗的彩雲偏。”這一句是杜麗娘遊園前對鏡梳妝,細整花鈿。
七巧的麵前沒有鏡子,她蘭指壓鬢,背轉過身子做整理鬢發的模樣,驀然回首,側臉映入鏡子,眼波流轉,無情更勝有情,那是少女對心上人含羞的拒絕,欲語還休。
七巧的表現超乎我想象的好,連我都要看得癡了,更不要說那些公子哥兒們,一個個張嘴瞠目,尤其是剛才那個仗義執言的公子哥兒,我現在知道他姓朱,這位朱公子已然呆了,可見,傳說中的路轉粉也就是一瞬間的事,尤其是在這個缺乏偶像的時代。
有了這次的嚐試後,接下來的事我就更有信心了,但凡事不可操之過急,畢竟,宣傳也是需要把握節奏的。
所以在此後的一段時間內,我都不打算再有什麼大的動作,每天不過是陪祭芳華吃早餐,陪七巧吃午餐,陪孫二少吃晚餐,然後回到半春園,借著月色寫詩。
也許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又或者是月色太美我太深情,我最近越來越迷上了寫詩,尤其是情詩。
“我愛方方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
“舉頭望明月,低頭想方方!”
“垂死病中驚坐起,方方方方在哪裏!”
我默默地歎口氣,突然覺得人人處處是文章,所有景語皆情語。
天上的是什麼?是相思,明月千裏寄相思的“相思”。
爐子裏的是什麼?是相思,一寸相思一寸灰的“相思”。
桌上的是什麼?是相思,雁字相思句,秋花寒瘦音的“相思”!
愛情讓我變成一個詩人,隻可惜弦斷無人聽。
其實我本來想把這些詩全部寄給方方,隻可惜我不知道方方的地址,真是一個身似浮萍,心如飛絮的浪子啊,為何癡情如我要戀上薄情的他,好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