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南鉞回來時, 便看見封白坐在炭盆前一邊烤火一邊磕著椒鹽味的瓜子, 一派悠閑自得樣子, 而這個時辰本該在童府授課的沈奕瑾則獨自坐在窗邊的書案前, 右手拿著筆, 左手托著下巴, 側著臉看向窗外, 不知在看什麼。
往屋裏又走了幾步,施南鉞這才發現沈奕瑾的手中雖然握著一支筆,書案上鋪的白紙上卻隻有幾滴暈開的墨汁, 沒有任何字跡,而他的眼神,也是放空的。
他是出了神。
封白聽見聲響回頭, 看見是施南鉞, 便伸出一隻手跟他搖了搖,笑眯眯招呼道:“師兄你回來了。”
施南鉞“嗯”地應了一聲, 又看了一眼沈奕瑾, 問道:“這兩日可都還好?”他這兩日都不在, 回了一趟軍營, 去交代和處理了一些事情。
封白回答:“一切都好, 並無事發生。”
說著, 他又想起童府有意向沈奕瑾說親的事,便勾了勾唇,含笑繼續道:“不過, 倒也有一事……”
他將童老爺和童夫人意欲替沈奕瑾做媒的事, 告訴了施南鉞,但卻刻意沒告訴他,沈奕瑾已經拒絕了。
話音落下後,封白又仔細觀察起了自家師兄的神色,果然如他所料,有了變化。
封白眼裏的笑意更濃了。
自從發現施南鉞的心思後,封白便想讓對感情一向遲鈍的師兄能盡快明白自己的心意,別像當年的他一般,在懵懂的時候錯過了最好的時機,至今想起,也仍是悔恨不已。
當然也還有一點,那便是他是抱著幾分看戲的心思的,畢竟看一根木頭動情開竅,會多麼有趣。
聞言,施南鉞下意識地擰起了眉,眼睛往沈奕瑾方向望去。
或許是聽了交談聲,沈奕瑾回了神,他回過頭,看到施南鉞時,便衝他笑了笑,道:“你的事可辦好了?”
施南鉞點點頭:“辦妥了。”
走到一旁的圓桌前坐下,施南鉞給自己到了一杯茶,飲下後便轉頭看著沈奕瑾,見他又陷入沉思,不由想起方才封白對自己提起的事,眉頭皺的更緊了些。
以為沈奕瑾此時出神是在考慮這門婚事,施南鉞看著,忽然便覺得自己有些莫名的煩躁,他又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下,想緩解心底的燥意,但卻沒有起任何作用,反而越來越在意沈奕瑾的答案,他沉吟了一會,到底還是忍不住,出言問道:“沈兄弟,你……可準備與童府的那位表小姐結親?”
“嗯?”沈奕瑾起先有些不解,反應過來後,明白他所提的是何事,搖頭一笑,擺了擺手道:“童老爺和童夫人的好意,我已經拒絕了,況且如今我尚沒有娶妻的打算。”
聽了話,施南鉞猛然鬆了口氣。
但反應過來自己所思所想為何事後,他又蹙起了眉,心裏生出了些許愧疚,覺得自己這樣的想法實在太過齷齪。
沈兄弟今年已經二十了,這個年紀,換作旁人早已是膝下兒女成雙,他年長幾歲,又被沈兄弟當做朋友,這個時候,本應該是要勸說他娶妻的才是,怎麼會在聽見他拒絕了親事又暫時不打算娶親時,覺得高興了。
施南鉞越發覺得自己實在有些怪異,但又想不通為何。
而且近來一段時日,他隻要同沈奕瑾待在一起時,便總會忍不住想去看他,而方才自己聽到封白說起童老爺想為沈奕瑾說親時,心裏竟然會覺得非常不舒服,既很是生氣又有些失落,但當聽到沈奕瑾告訴他,已經婉拒了這門親事時,竟又生出了高興的情緒……
施南鉞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麼了。
這樣的情緒,他這二十六年來,從未體驗過。
想著想著,他的視線又止不住落到了沈奕瑾的身上。
注意施南鉞的目光,沈奕瑾便回頭去看他,眨了眼睛,笑著問他:“為何一直看著我,我臉上可是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