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宮, 東梢間的香爐裏, 焚著濃烈的桂花香, 賢妃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輕飄飄的說道:“多一事, 不如少一事, 犯不著因為一個秀女, 惹了貴妃不快,皇後身子不濟,三天兩頭的病著, 六宮庶務被貴妃拿捏在手裏,真惹惱了她,倒黴的, 還不是我的三公主?”
“娘娘。”瑞汐蹲下來, 單膝跪在紫檀木腳踏上給賢妃揉腿,力道不輕不重的, 借勢說道:“奴婢倒覺得, 這是個機會, 紫菡小主性子單純, 您不如再收一個宛瑤小主, 來穩固地位, 您是知道的,貴妃,瑩嬪都抬舉了人。”
賢妃心裏煩亂, 也沒了繡花的興致, 將繡花針別了,連帶著繡繃子一道扔進了針線笸籮裏,說道:“你讓本妃,為著一個能不能留牌子都兩說的秀女去冒險?”
這輩子,賢妃都與“冒險”兩個字不沾邊,冷眼斜睨著瑞汐,很是不滿。
瑞汐咬牙說道:“娘娘,這件事情有些蹊蹺,若這位宛瑤小主當真是個當不得事的秀女,貴妃娘娘又何必費這番力氣?連紫菡小主都能瞧得出來,宛瑤小主是被冤枉的,貴妃娘娘會瞧不出來?”
賢妃神色微微動容,宛瑤是哪個,她不清楚,但是貴妃是個什麼樣的性子,她卻是知道的,無利不起早的人,若不是有著什麼緣故,不可能去儲秀宮這一遭。
瑞汐見賢妃沒有反駁,便繼續說道:“娘娘,您也說,皇後娘娘的身子骨不好,三天兩頭的病著,既然貴妃娘娘能協理六宮,您怎麼就不成呢?論資曆,您可不比貴妃娘娘差。”
“貴妃有三阿哥,本妃有什麼?說這話,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我如今安安穩穩的,沒得為這樣虛無的東西,失了現有的。”賢妃不耐煩的擺手說道:“行了,這事我管不得,你隻當沒聽見就是了。”
賢妃說著,將自己的腿往回一收,倚著大迎枕要眯一眯,平一平心氣。
瑞汐卻覺得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若是再不說,怕也失了機會,因而壯著膽子說道:“娘娘,貴妃有三阿哥,您有大阿哥啊,就算大阿哥沒了,您也是大阿哥的母妃,若論子嗣,皇後娘娘還要排在您後頭。”
瑞汐話音一落,賢妃的蓮足便落了去,踹了瑞汐一個窩心腳:“你想死,可別拖累了本妃,再說這話,本妃先將你送去慎刑司去!”
“娘娘,您……您就不想知道……大阿哥是誰害死的嗎?您怎麼忍心……”瑞汐抱著賢妃的蓮足,哭訴道。
賢妃的腳,久久沒能抽回,大阿哥啊,當年,她是第一個懷了身孕的人,生下來是個阿哥,她激動的喜極而泣,然而……
賢妃滾落了淚,卻不敢哭出聲兒來,氣息急促的喘著,瑞汐哭著說道:“奴婢知道娘娘心裏苦,也知道娘娘最是平和性子,可……再這麼下去,就算紫菡小主誕下龍嗣,您抱過來養著,怕也保不住啊。”
賢妃好容易止了淚,將腳從瑞汐懷裏抽回,套上花盆底,道:“小廚房裏的雞湯燉好了嗎?若是燉好了,便端上來,本妃給皇上送些過去。”
瑞汐知道賢妃這是動了心思了,抹幹淨眼淚,急急去攙扶:“娘娘想通透了就好。”
賢妃冷冷的看了瑞汐一眼:“我隻做這一回,能不能成事,都是宛瑤的命數,若是她有命出來,你就去伺候她吧,本妃這裏,容不得你了。”
瑞汐愣了一愣,滾著眼淚點了點頭。
賢妃最是個躲事的性子,如今能出麵,多半是為了大阿哥,可也隻此一次,若是成了,她去宛瑤小主身邊,鼓動宛瑤小主為賢妃娘娘查明白大阿哥的事情,若是不成,也隻能說宛瑤小主命不好,怪不得人。
賢妃拿著雞湯到了毓慶宮,卻被鄂羅哩攔在了外頭:“賢妃娘娘,皇上這會兒正瞧折子呢,剛從太上皇那回來,吩咐了不許人打擾,您看……”
鄂羅哩也是奇怪,賢妃娘娘尋常倒也經常做些湯湯水水的,卻是頭一回自己個兒送來,無利不起早,難不成是有什麼事情?
賢妃淡淡一笑,看了眼身邊的瑞汐,不是她不幫宛瑤,而是宛瑤實在沒什麼好運道,這就怪不得她了。
“既是如此,那就勞煩鄂公公趁熱給皇上送進去,都這個時辰了,午膳都沒用,別餓壞了身子。”賢妃說著,讓瑞汐將手中的喜鵲登梅膳盒提上來,交給鄂羅哩。
瑞汐眼眸一轉,遞給鄂羅哩的時候,手上用了些力氣,鄂羅哩拿了一下,沒拿動,不解的看向瑞汐,就聽得瑞汐笑嗬嗬的說道:“鄂公公,您拿好了,畢竟是皇上要用的,您身為皇上身邊的大總管,可要事無巨細才行,免得出了事,鄂公公頭一個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