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抬起頭看她時,眼底竟似有熟悉的波動。
“你不必驚慌,我說了,當初沒有殺了你,現在已經舍不得殺你了。不僅如此……我還會好好保護你。”
“我早就說過,你看起來可不是愛管閑事的人,你這樣說我倒是懷疑起你的動機了。”
無緣無故地說出如此殷勤的話,委實叫人懷疑。
大郎不想含笑會這樣想,眼裏的笑意深沉。“含笑,若我說我喜歡你呢?這個理由可充分?”
含笑想起那夜青樓河邊,銀白色衣衫的男子以微不可查的力道伸手替她撫過頭發,她看著水裏模糊不清的倒影,心裏驀然生出一絲悵然。
“既然你喜歡我,那能不能告訴我你當初為什麼要殺我?誰派你來的?”
“含笑,你不需要知道這些……就一直當個傻子,一直這樣任性妄為下去,我喜歡這樣的你。”大郎突然認真起來的樣子教含笑無所適從。
我的親娘啊,這個看起來隨時都可能提刀砍人殺氣騰騰的大俠說喜歡我任性妄為!子木那麼遷就我都不敢說“含笑你就一直這樣下去吧,我喜歡”這種煽情的鬼話。
果然江湖人士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下鍋幾百遍的老油條她秦含笑實在招架不住。
含笑忍著一陣一陣的惡寒,盡量用穩穩的語調跟大郎說,“你滾出去。”
“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又不信。這些事你遲早會知道的。”
要滾就圓潤的滾,臨走還說這種欠抽的話。
含笑隨手把茶杯揮了出去,茶杯在快要砸到大郎身上時,半扇門忽然合上擋下了那隻茶杯,茶水濺了一地。
上前將門一推,那人已經不見蹤影。
門外月明風清,金桂的殘香已經消散,月色塗地,她一人煢煢孑立。
那一夜,她想她永遠都不會再忘記了,月色真美,皎潔如初生嬰孩唇邊的一抹淺笑。深夜醒來喉嚨正被人死死卡住,想喊都喊不出來。她睜大著眼睛死死看著眼前的人扭曲的麵孔,似乎要把他的樣子刻在自己的瞳孔裏。
“婉柔,把眼睛閉上!不要看我!閉上!”
一向溫潤如玉如謫仙的君子秦川突然變成要奪他性命的屠夫,叫她如何不驚慌萬分,她隻有死死地看著他,眼睜睜地看著他,身後是一地清淺的月光。
脖子上那雙手越來越用力……
之後,便是長久的黑暗,似有人呼喚她的名字,含笑,含笑……
循著聲音走去,跌落到一片白光之中......
含笑很清楚,這不是她的記憶,但她已經能夠清楚地回想起當時的絕望的心情和瀕死的感覺,如此深刻,深刻到她不得不去懷疑,關於秦含笑的一切,是否隻是她做的一個長久的夢,夢醒了,她就回來了。
含笑覺察到自己的想法後後苦笑,看吧,現在連她自己都在懷疑,秦含笑這個人是否真的存在了。
連著幾天,林麒見到的含笑都是懨懨的,拿著藥杵動不動就愣了神。
林麒伸手到含笑麵前一晃,“含笑,可是累了?”
“沒有,鋪子裏的事多數是林大哥在打理,我哪裏會累啊。隻是有點事情想不通,走神了,林大哥不要見怪。”
藥鋪裏一直彌漫著一股清苦的藥草香氣,人若在裏麵待久了,身上就會沾上這裏的味道。含笑拿潔白的手巾擦了擦手,跟著林麒到桌邊坐下喝了口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