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雪的香腮上一縷青絲撫過,被細細描繪過的眉眼嫵媚如絲,單無雙看著銅鏡中風華依舊的女人,將發絲攏到了耳後。
“雪滴,從揚州到京城,你跟我那麼多年,可覺得我有什麼變化?”
雪滴和君影從單無雙入宮起就一直跟著她,在這永無出路的宮中沉浮煎熬,如今已經走到了盡頭,眼前卻還是一片看不到底的黑暗。
雪滴聞言一笑,“您還是當年的模樣。”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所熟悉的那個膽小怯懦的小姐變得冰冷堅硬,那雙似柔軟纖細的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鮮血,而她的笑容,也從清澈幹淨變得總是帶著一絲殘忍的味道。
“臉看起來好像是,這裏,”單無雙指指自己的胸膛,“早就變了。世間女子大多愛惜自己的容顏如命,可是每次看到我的臉,我就恨不得用刀劃破它。”
用最鋒利的刀從臉上劃過,像割開一匹上好的絲綢那樣,讓血從裏麵流淌出來。
雪滴手一顫,“太後……”
“揚州的瓊花,我已經十幾年沒有看見過了。”
“先帝知道太後您喜愛瓊花,所以才特地為您造了瓊花台。”
單無雙微閉著眼睛,仿佛看到多年以前愛穿綠色羅裙的少女在瓊花樹下笑意嫣然的模樣,“瓊花台的瓊花開了,可是這宮裏的花鮮豔明媚都為討好,哪裏比得上揚州小巷裏生的好。”
“太後說的是,就連人也是如此。”雪滴知道她想說什麼。
“走吧,為溫絜將軍接風洗塵的盛宴,哀家可不能怠慢了。”
“太後說笑了,這已經是給了溫將軍天大的麵子了。”
“他可不是普通的將軍,是先帝親封鎮國將軍。”
在西北一躲就是那麼多年,如今他在西北的勢力可是讓我至今都動不了他分毫。
溫熙跟溫煦落座在溫絜的下位,對麵便是馮相跟秦子木,馮相下邊一位是蘇侯跟夫人,還有一直低頭飲酒的蘇清誠。
溫熙低著頭不理會助興的歌舞,溫煦笑著給他倒了杯酒,“吾弟,這美色當前你怎麼也不抬眼看看啊?”。
“著顏色越是鮮豔的蛇越是劇毒無比,吾兄,你也少看幾眼。”
“你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你若是被咬一口就會明白。對麵那人看著眼生啊,馮相什麼時候老樹開花得了個兒子了?”
溫煦往對麵看了一眼,秦子木的視線正好移到他身上,他的目光平淡如水。
“他可不是馮相的兒子。”
充滿了脂粉味的宮廷舞蹈撤去,覺得索然無味而低頭隻管與溫絜對飲的皇帝蕭瑀忽聞一陣鼓點聲,那鼓聲悲壯雄奇,震得人心激蕩。
溫煦也不由得多往擊鼓的女子那邊看了幾眼。
她一身黑色勁裝,腰間一條紅色絲帶隨她的動作起舞,如水波蕩漾。鼓點越來越密,她旋轉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似千軍萬馬奔騰呼嘯,刀劍相接,戰旗飄搖。
不止溫煦,連溫絜都神色凝重起來了。
忽然鼓聲戛然而止,那女子一個瀟灑的收勢動作後跪倒在地上。
“小女蘇婉儀,見過皇上太後。”
蘇婉儀果然來了,也果然成功地引起了傀儡皇帝蕭瑀的注意。
單無雙先於蕭瑀開口,“蘇婉儀?可是蘇侯家的大小姐?”
“回太後,正是小女。”不卑不亢,聲調沉穩。
“京中傳言果真不虛,蘇家嫡小姐國色天香,見之忘俗。皇帝,你怎麼看?”
早就聽說蘇家大小姐蘇婉儀頗有她年輕時的風範,但是她沒有想到她竟然學會了自己當年初入宮時為先帝所獻的技藝。
“當得起國色天香四個字。”
蕭瑀臉上的疲憊之色一掃而光,眼前的人身段玲瓏,活色生香,怎能不讓他生起幾分興趣。
單無雙對身後的君影低語了幾句,並給蘇婉儀賜了坐。
“老臣這裏敬溫將軍一杯。”
馮相起身敬酒,秦子木順勢起身扶了他一把。
單無雙捕捉到那似曾相識的眉眼,目光落到喬淵身上,又落到蘇婉儀身上,來回了幾趟。
蕭瑀問,“馮相身後是誰,朕似乎沒有見過啊。”
“回稟皇上,此人是老臣的學生,這孩子命苦,自小被父母拋棄,所幸得一大夫撫養至今,誰料不久前那大夫駕鶴歸西,老臣見這孩子聰穎過人又身世可憐,便收在門下,為老臣關門弟子。”
聽他這樣說,單無雙不由得用手摸了摸嵌紅色寶石的護甲。“是麼,倒是可憐見的,哀家看,他是跟喬世子有幾分相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