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兩顧無言。
很快兩個人都麵色如常的收回目光,仿佛剛才一瞬間的對視並不存在。
這廂皇上還在研究麵前的棋盤,也許是二人的動作太過細微,所以皇上並沒有看到二人的互動。
觀棋不語真君子。
皇上和江景雲全神貫注的研究麵前的棋盤,偏偏柳子衿棋藝不精,麵前的棋局並不能吸引她。宮中規矩重,柳子衿哪怕在江湖中過得多麼恣意,此時此刻她都不能做出任何失禮的身份,畢竟皇上叫她進宮的理由並不清晰。於是她就低著頭看著江景雲鬥篷上用絲線繡的竹子。
亭中沒有人講話,一時間隻能聽見細微的風聲和清脆的落子聲。
皇上掌權多年,深諳謀略,而江景雲心思細膩,處事狠絕,喜歡劍走偏鋒。兩人棋藝不相上下,這盤棋也下的格外久些。時間久到柳子衿的腳都站麻了。柳子衿借著裙擺的遮擋的晃了晃腳,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腿,這個時候她才發現日頭已經偏西了。皇上這盤棋下了一個下午,皇上不累,江景雲卻是有些乏了。
京中人人都知道忠親王世子江景雲胎裏帶毒自幼體弱,哪怕如今病情有所好轉,但是過去十幾年的病仍舊是使他的身體虧損嚴重,每日還是需要用好藥養著。
皇上看著江景雲臉上的疲態,仿佛忽然間才發現他與江景雲在春日並不溫暖的風中吹了一下午。
“哎,這人年紀大了就是記性差,朕倒是忘了景雲你身子不大好,還有柳丫頭朕今日裏倒是光顧著下棋了,都沒仔細看看你,如今一看,倒是與你哥哥長得極像。”皇帝看似懊惱般開口,倒是沒有下了一下午棋的疲累。
“臣女與哥哥本來就是一母雙胞,自然是長得像一些。”柳子衿瞳孔一縮,低下頭答道。
江景雲臉色淡淡倒是看不出什麼想法。不過依他敏銳的感覺,怕是有與柳子衿一樣的猜測。
皇上招招手,將候在外麵的候公公,候公公進來時還帶著柳子衿進宮時帶的禮物,幾個精致的禮盒,幾張手寫的帖子,上麵的字極其娟秀。江景雲視覺極好,看見了帖子上的小字——皇後金安
皇帝隨意看了看柳子衿帶來的禮物,然後低聲吩咐了幾聲,就起身緩步走出了百花亭。
柳子衿和江景雲躬身送皇上離開。外麵很快就響起了公公們尖細的聲音。
候公公看著還站在那裏的江景雲和柳子衿,道“世子爺,柳小姐皇上乏了,先回宮歇息了。不過皇上特意吩咐了,柳小姐從未進過宮,對宮中不熟悉,讓世子爺您送柳小姐回府。”候公公說完行了個禮,就匆匆離開了。
候公公離開後,留下兩人相顧無言。
江景雲偏頭看向柳子衿,眼神平淡無波。
江景雲看向柳子衿的時候柳子衿正好也在看江景雲。不得不說江景雲的五官真是俊秀,他轉身看她的時候,背對著半垂的太陽,一半臉被陰影擋住,另一半臉精致漂亮的不像話,尤其是他的眼睛,像藏了一片星空。
柳子衿看著他的眼睛隻覺得有些熟悉,卻是始終沒有想起在哪裏見過這麼一雙眼睛。
江景雲見她看自己看的癡了,忍不住笑了一聲,然後抬步離開。
柳子衿不明所以的看著突然笑起來的江景雲,怕他先走了自己找不到出宮的路,於是小跑著追上江景雲,並排站在他身側。
天色已經微微發暗,宮中各處都點起了燈籠,站在柳子衿身旁的江景雲在柳子衿身上投下一大片陰影,在女子中還算出挑的柳子衿在江景雲身邊卻足足矮了一個頭。江景雲看著自己身邊的柳子衿突然想起了字帖上娟秀的小字,又想起了另一個人。
兩人離得近了,柳子衿身上的藥香味就更加明顯了。
兩人一路都沒有講過一句話。兩人間沉默的氣氛讓柳子衿感覺有些壓抑,尤其是江景雲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時不時掃過她身上時,那種探究的眼神讓人頭皮發麻。
好不容易出宮門,柳子衿看著還安安穩穩停在宮門口的自家的馬車,以及兢兢業業站在馬車旁的侍衛,柳子衿隻覺得心中一鬆,她實在是沒想到病弱的江世子能有這麼壓人的氣勢。馬車旁的侍衛看著柳子衿從宮門出來,連忙過去迎接柳子衿。
在柳子衿剛要離開的那一瞬,江景雲用隻有兩人聽到的聲音問道“柳小姐聽說過‘母憂’這味藥嗎?”說罷,還未等柳子衿回答就率先離開了。
柳子衿聽到那他的話,瞳孔緊緊一縮,母憂這味藥她不僅聽說過,前不久她還用過。
柳子衿一直到家都在思索江景雲的身份:胎中帶毒,據說忠親王妃也是在生江景雲時難產身亡,這與望月樓那個家夥的情況有極大的相似。雖然這隻是她的猜測,但是這並不妨礙她懷疑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