籌錢(1 / 3)

“這邊這邊, 那個架子擺這邊。”

“對, 再往後麵一點。”

“有點晃,拿個木片過來墊一下。”

“靠門這個架子用來放他們南北雜貨的物什?”

“正是。”

“還有那個架子往旁邊挪一挪, 莫要堵了這扇門。”

“……”

這一天晚上, 長安城一家烤饢的鋪子關門之後, 鋪子裏的老老小小便從後院搬出許多木板和架子,叮叮哐哐在屋子裏忙活起來。

前兩日蜜芳齋那邊設宴招待羅三郎的時候, 這烤饢店的店家也在場, 回來以後,他便請了匠人到自家鋪子裏量了尺寸,將原本頗為寬敞的一個店麵,隔成了兩個,倒也不需用磚石砌牆,隻需在地麵與天花板各做兩個凹槽, 再上了木板,瞅著便也是一堵牆了。

另外, 在這兩個鋪子之間, 還留了一個門作為過道。如此一來, 這兩個鋪麵既有分割又能互通, 到時候再安排一兩個家裏的媳婦子到那邊看店賣貨, 在不影響自家這個鋪麵營業的同時,還能賣一些別家的貨,賣貨所得收入他們能分到三層。

“咱們家就是賣烤饢的,何必跟人去湊這個熱鬧……”他那小兒子一邊擺放貨架, 一邊嘟嘟囔囔。

“你知道個甚。”老頭找了個小木片墊在貨架一腳,反複試了試,確定它不搖晃了,這才扶著膝頭站了起來。

“他們賣酒的賣糕餅的掙得多,被分去那三成也不心疼,咱這烤饢一個才掙多少?”他那小兒子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這事沒什麼搞頭。

“總歸還是有掙。”老頭在一旁的胡凳上坐了下來,一邊敲著自己的腿,一邊念叨:“你們這幾個,好日子過了沒幾天,這就開始瞧不上那幾個錢了?從前你們阿翁領著我們兄弟幾個剛開始做烤饢那時候……”

“今時不同往日,咱家的烤饢現在長安城早已有了名聲,就是那些當官的郎君,都要乘著馬車過來買,何必又要與人去爭那南北雜貨的一個貨架?”

他兒子為這件事心煩也不是一兩天了,自家這老頭兒年歲越大越愛湊熱鬧,別人弄甚他也弄甚。自家既是做烤饢的,專心把烤饢做好,紮紮實實做好這一份買賣便是,何必再整那些多餘的。

“夜郎自大,鼠目寸光。”老頭伸手點了點自家小兒子,兩頂帽子扣下去,把這年輕人惱得臉紅脖子粗的,又是不服又是羞惱。

“你就說說,是咱這鋪子的名氣大,還是那羅三郎的名氣大?”老頭問他。

“他那名氣也隻是一時的名氣,哪裏能比得上咱幾代人的經營?”那小子梗著脖子說道。

“我就問你,是誰的名氣大,莫要說那些有的沒的。”老頭恨不得照這小子的後腦勺給他一巴掌,隻今日著實有些累了,這會兒坐下去便也懶得站起來。

“就算是他的名聲更大又如何?”年輕人依舊是一臉的不以為然。

“大就大了,還要如何?”這也就是自家兒子,換了別人,老頭才懶得跟他費這個口舌:

“你可聽聞他去歲在關內道修路?他那阿姊羅二娘還在涼州城置下許多房產?你還當那羅三郎與你一般,眼前就隻能看到長安城這麼大的地方?”

屋子裏其他人聽了這個話,首先他那大兒子就問了:“阿耶,你是說,咱家的烤饢,還要賣往涼州城等地?”

“阿翁,咱們家的烤饢若是放久了,就不好吃了。”一個七八歲大小的孫兒言道。

“阿翁豈會不知?”老頭拉過孫兒,摸了摸他沾了灰塵的小手,言道:

“從前你們阿翁帶著我與你們叔伯幾個一起做烤饢的時候,咱家便隻有一家烤饢店,後來你們阿翁說我做的烤饢最好,便把這鋪子傳給了我,你們叔伯幾個便分出去,到別的坊去開店,現如今我這年紀也大了,你們這些兄弟之間早晚也要分家,再過些年,你們兒女也大了……”

“這長安城雖大,卻也要不了那許多烤饢店,我把這烤饢的手藝傳給你們,也不瞞著誰偏著誰,將來誰的手藝最好,我便把這一間鋪子傳給誰,餘下的你們便自己出去另立門戶,搭上這個羅三郎,將來你們的路子也能寬些。”

“還是阿耶想得周全。”幾個兒子這時候也不忙活了,一個個垂著手站在擺滿貨架的屋子裏,聽老頭子說話。

隻聽那老頭子又繼續說道:“方才那小子說的話,我往後不想再聽到,你們也莫要那般想,人家的名聲比我們大,那就是比我們大,將來興許還有別人家的烤饢做得比我們家的好吃,那也是別人的能耐,莫要占著老字號這三個字,便以為自己了不得了,別人要怎麼誇,那是別人的事,你們莫要自己把自己架到高處下不來,雙腳若是踩不著地麵,做人就不踏實了,做出來的烤饢,也不會像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