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幼一家這些年, 就一直在臨汾以北二十裏地的驛道邊上, 做著鹵水快餐的買賣,有時候也兼顧著幫許二郎他們出出主意, 打聽打聽消息。
近來因那高句麗, 似乎又要起戰事, 吳幼這邊一邊搜集信息,一邊琢磨著這場戰事對於長安城乃至於羅家極其眾弟子的影響。
盼著許二郎他們能快些來與他碰個頭, 到時候他們這些人也好商議商議, 聖人這一次若是果然親征高句麗,長安城這邊,若是有人趁機向他們發難,屆時又該如何應對。
好容易等到七月下旬,終於等到了南北雜貨的運貨隊經過他這裏,還不及他多說什麼, 對方便先與他遞了一封許二郎的親筆信。
吳幼看完這封信件,乍喜過後, 又不免有些擔憂, 喜的是他吳幼終於要脫了這逃奴身份, 得師父重用, 這一身本事, 總算有了施展的機會。
憂的則是這件事萬一辦得不順利,很可能就要連累羅家和他的這些師兄弟。
“吳大郎無需多慮,走前二郎與我說,你若是留戀此地, 不願去那常樂縣,便自去寫信與師父說。”
“你若願去那常樂縣,這幾日工夫便早些收拾收拾,與我們一同上路吧。待你這邊走脫了,二郎他們才好安排後麵的事情,以免到時候他們那邊的事情沒辦好,反叫你被人拿了去。”
“我自然是願去的,我如何會不願去。”吳幼連聲道。
“那你便隻管去,其餘便都交給我們了。”羅用那名弟子言道。
“隻怕連累諸位啊。”這話吳幼原本也是不太想說出口,總覺有幾分不吉利,隻是事情當前,該說的總歸還是要說清楚。
“怕什麼。”他那同門師兄哈哈笑道:“早些年師父還差點被人扣上一個巫妖的名頭,那事若是被他們幹成了,咱們這些師兄弟這會兒早該上了黃泉路。你與我等既是同門師兄弟,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不必說這些外道的話,隻管安心去尋師父。”
羅用從前收的這二十幾名弟子,出身雖低,這些年下來,卻也見了一些市麵,尤其是這幾個常年在外行走的,胸懷眼界早已不同從前。
也有那幾個膽小些的,大抵都與他們安排了相對安全妥當的活計,還有那安心過起了自己的小日子的,隻要不辱沒了師門,便都由著他們去。
吳幼雖一早便知曉自己這些同門師兄都是一些有情有義的人,這時候聽聞了這樣一席話,卻也十分感動。
當天傍晚他便去與自己那老丈人說,道他們這兩日便要啟程,去往河西常樂縣,那鹵水鋪子往後便交由妻弟經營。
他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歸來,妻兒自然是要跟著一起走,隻是害了嶽父嶽母,再難見到女兒外孫。
“……”他那老丈人這時候正坐在院中紮傘架,一邊聽他說話,一邊悶不吭聲地幹著活兒,待他這邊都說完了,老漢沉默片刻,言道:“且去吧。”
“隻是我兒貌醜,待去了外麵,你莫要虧待了她。”
吳幼當即紅了眼眶,與他嶽父行了大禮,鄭重道:“此生此世,無論生死,我吳幼都隻有阿郭一個妻子。”
之後二人又說了一些以後的安排,吳幼也提到了他那前主人家若是尋過來如何如何,他那老丈人倒是不怕:“我們這一條村子幾百口人,還怕了他那外來戶?”
吳幼勸他若是果真發生了這樣的事,最好還是與他那些同門師兄弟通個信,他們那些人在長安城經營這些年,總能尋些關係,從中斡旋一二,總好過叫他們這個村子裏的人去與人打鬥,稍有不慎,便要填了人命進去。
晚些時候,阿郭與她那兩個兄弟也從鋪子那邊過來了,一家幾口坐在堂屋之中,郭母與阿郭一邊收拾行囊,一邊低聲細語。
男人們那邊的氣氛則要鄭重許多,一說吳幼去了那常樂縣,便是要幫那羅三郎管理鋪子,不知那常樂縣的鋪子是否也像長安城那個鋪子那般大。
又說那河西民風彪悍,不知吳幼能不能管得動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