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王上！”風久的聲音在一旁輕聲地提醒著發愣中的雷紅天澤。
雷紅天澤回過神，歉意地對麵前的各位朝臣說，“我有點累了……說到哪裏了？”
“王上要是身體疲累，不如明日再議。”一位朝臣提議到。
“不！接著說吧！”雷紅天澤伸出手，拒絕了休息，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似乎又要跑神了。
所有的人都沒見過這樣失魂落魄的雷紅天澤——這個年少的君王雖是經常擺著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可是每個人都知道他心中的成熟和沉穩。平日裏，他也會用這樣看似不正經的態度似有若無地聆聽朝臣們的議會，而是從沒有像今天這樣發自內心的顯出疲累。
他是真的累了。他的疲累不止來源於方才母親和妹妹的吵鬧，還因為此時和朝臣們議會的主題——他的麵前擺放著一份來自玲瓏國的文書，那是弩卡正式寫給他的信，信裏用正規的古文交涉，文字間雖已盡量用和善的字眼婉轉修飾，可是那正規古文本身就是戰場的殺戮信號，字體本身就已經散發著血腥的味道。
弩卡願用三個小國換回他的五千兵馬和紅箏郡主……她終於要離開了嗎？
雷紅天澤靠在椅背上，眼睛定在那份文書上，仿佛是一個魔咒，將他的心智都控製住了。他的心被揪得緊緊的，胸口有一股衝不破的壓抑感。
“王上，既然玲瓏國有意交涉，臣下認為交涉條件算是不錯，我們可以答應。”一位朝臣提出自己的看法。
立刻，有很多人紛紛附議，都是讚成這個交換條件。
三個小國換五千敗兵——這交換條件落差太大，聽起來如同兒戲，但是加上一個紅箏的話……弩卡的重點怕是要換回紅箏。
紅箏的確值得這個價碼。
“大漠三十六個小國，已有十八個小國的城門之上飄揚著玲瓏國的旗幟。我厘牟國占有十個小國，其餘八個小國零散盡歸嗜金國。如果玲瓏國真的要用三個小國做交換條件，那對我厘牟國而言是天大的好事啊！”另有朝臣分析著局勢。
雷紅天澤安靜著，不見平日裏的活力。
“王上，你看起來像是很疲憊，不如散了朝，明日再議？”雷紅天澤身後的風久在他耳邊提議著。
雷紅天澤揚揚手，默許了。
所有的朝臣隻好行禮退下了。
“風久，你留下……”雷紅天澤叫住了正準備退下的風久，“陪我說說話吧！我的心有點亂……”
風久安靜地立在一旁，等待著。
“你覺得我應該接受這樣交換嗎？”雷紅天澤的問題剛問出口，他自己便自嘲地笑起來，“我當然得交換了，三個小國啊！多麼誘人的交換條件，當初俘虜了司鴻嚴的時候本就是做這樣的打算，要將他與玲瓏國做交換……身為厘牟國的王，我應該為國家的前景多加考慮，接受這樣的交換條件。”
像是一個人在自言自語著。
“我們厘牟國是嗜戰的國家，我們的子民是嗜血的生靈，任何一刻都不能表現出仁慈和軟弱……”雷紅天澤似乎是在講給自己聽，“我曾經以自己身上流淌的王室血液為榮，為了能驕傲地站在王位上俯覽眾生，我血刃了我的阿哥們。直至我終於站在這個高度，擁有了能支配生死的權力時，我竟然覺得孤獨……”
風久本想安慰雷紅天澤幾句，話到嘴邊卻又生生地咽下，他重新低下頭，盡職盡責地在這個尊貴的男人麵前扮演傾聽的角色。
雷紅天澤閉上眼睛，聲音低緩的又再響起——“我以前總以為，能站在這個位置或許就能擁有很多東西……現在我才明白，我什麼都沒有……我連一個普通人都比不上。上天安排了我成為這片風沙大地的王，卻又收回了我本應得到的種種幸福——遇見紅箏郡主，我發現她也是這樣可憐的生靈，她的眼睛有著和我一樣的孤獨……我心疼那個女人，像是在心疼自己一樣。”
燭火搖曳著溫暖的光輝，照在雷紅天澤的臉上，為那一張俊朗粗獷的大漠男兒之臉平添了些許的落寞。
“你能幫我找到一個留住那女人的辦法嗎？留住她……或許你說的辦法和我想的一樣——如果可以不看這個王位，不想這個國家，我如果都能放棄的話，就可以留住她了對不對？”雷紅天澤的雙眼漸漸紅了起來，“人不能選擇的東西太多，從呱呱落地那時起，不能選擇父母、血統、命運……站得越高，不能選擇的東西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