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後,宋南複與餘有諾一起在花園中散步。
宋南複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背著手,腳步緩慢。
“哎呀!南複,你怎麼了?在想什麼?”餘有諾輕聲地問道。“打從晚膳時分,我看你就心不在焉。”
宋南複搖搖頭,欲言又止。
“怎麼了,你倒是和我說說啊!”餘有諾有點著急了,幹脆停下腳步,直直地看著老友。
宋南複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自嘲道:“許是老了,心事就多了。”
他徑自朝前走去,像是在走著自己的心事。
“莫不是因為王妃的事?”餘有諾猜測著。
宋南複輕輕地搖搖頭,不語。
“你是要急死我啊!”餘有諾跟上老友,在他身邊又開口道:“除了離你千裏之遠的紫瞳,難道你還有別的擔憂的事?”
“餘兄,你說……瑾慈怎樣?”宋南複突然問道。
餘有諾沒想到老友是在煩惱這個問題,當即笑了出來,“原來你是以親家的身份在擔心兒女的婚姻,你就放心好了,我們都很喜歡瑾慈,她是個好孩子,乖巧懂事,和少南舉案齊眉,相敬如賓,能娶到她是我們餘家的福氣。”
“是啊!如果能娶到瑾慈,的確是福分啊!”宋南複一語雙關地感慨著。
餘有諾已經察覺到老友話中的不尋常,他安靜地看著老友。
宋南複隻好說出了前幾日自己做的那個夢,“前幾日,我於半夜驚醒,滿室如白晝的電光將紫瞳的身影照了出來,她站在我的床頭,表情猙獰可怕,或許那仍是我未醒的一個噩夢……我想碰觸她,可是她猛地抓住了我的手,向我討要著幸福,那一刻,我可以確定我是醒著的。”
宋南複邊說邊伸出了自己的手,捋起袖子,在月光中,讓餘有諾看他手腕上的指痕。那指痕,淤青未散,可見力道很猛。
“她真的來過,就在我的麵前。”宋南複的聲音漸漸哽咽,“她的心中肯定有很多的怨言和悲憤,可能過著辛苦的日子。”
“可是……玲瓏國離這裏千裏之遠,何況紫瞳現在貴為王妃,怎麼可能輕易地出現在你眼前,莫不是看錯了?”餘有諾不敢置信。
“我也隻是懷疑,我覺得瑾慈和以前不太一樣,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有什麼不一樣的,臉還是那張臉,眼睛還是……”餘有諾話說一半,突然停了下來。
臉的確可以是那張臉,眼睛也的確可以是那雙眼睛,因為這世上,有第二個瑾慈,她也是那張臉,也是那雙眼睛。
就是這樣!宋南複的目光突然閃過一絲複雜的神采。
——我是少南的分割線——
天剛蒙蒙亮,紅箏已經出現在雷紅天澤的房門口。她在房門外駐足,伸出的手遲遲沒有敲在門上。
該是他回去的時候了。
淚水聚集在紅箏的眼眶內,她怔怔地看著那扇緊閉的門,任淚水盡情掉落。
此時,在房內,雷紅天澤隔著門也站著,他能從門外晨亮的光線中看到紅箏的身影,他沒有打破這樣的寧靜,就這樣安靜地看著。
離別的時刻終於到來。
留也留不住,帶也帶不走……
“相對兩無語,唯有淚千行啊!”榮離躲在一旁看著,哽咽地念著詩。
這詩是替他那可憐的姐姐和姐夫念的——世間的情愛啊,可憐的人兒,走不出這個國度,去不了那個世界,就這麼生生地被分離了!旁觀的人已是這般心碎難過,更何況是那兩個當事者呢?
在榮離身邊的賀蘭王爺看著女兒站在雷紅天澤房門口的單薄身影,不由得深深地歎口氣,拍拍兒子的肩膀,小聲地說,“回房去吧!被她看見了,會更難過。”
“恨不得能替他們做主,若我是王就好了,一口就答應讓他們在一起,哪還在乎什麼國家榮譽的。”榮離恨恨地應道。
“你這孩子,口沒遮攔的。”賀蘭王爺怒斥著兒子。
“噓!”榮離把食指放在嘴邊,提醒著父親要壓低聲量,“阿爹,不要那麼大聲,讓我阿姐聽見了怎麼辦?從宮裏回來,我阿姐就慘淡著一張臉,許是怕我們擔心,她不敢哭不敢說,全憋著呢!”
是啊,那可憐的孩子,從宮裏回來後,拖遝著僵木般的身體,不苟言笑,她肯定是在宮裏受到了委屈,或是聽見了不好的消息——這個不好的消息,其實每個人都猜得到,王上是不可能允許紅箏與雷紅天澤的婚事。
她縱使有再多的豐功偉績,終究是王上鞏固江山的一枚棋子,沒有自由而言,不能奢望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