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璟,平日……她與誰來往最緊密?你可別將我引見給這樣的人,彼此瞧著都不舒服。”因著周圍人來人往,李徽也不方便明言,隻得含糊著問道。
“其實也就是荊王府的人喜歡她。”李璟自然也懂得隔牆有耳的道理,聲音壓低了許多,“那位小堂叔一直覺得她受了極大的委屈,獨自被留在京中很是可憐,便聲稱咱們都是宗室,要好好照料她。有兄弟曾說過,荊王府那幾位庶出的縣主之所以與她交好,也不過是想討好小堂叔罷了。畢竟,小堂叔是嫡幼子,深得叔祖父與叔祖母的寵愛。至於其他族兄弟姊妹,應該也都是看在小堂叔的麵子上。”
“……如此說來,眼下她明麵上的憑仗,便是這位小堂叔?”李徽若有所思。也許,接近李閣是李茜娘的本意,她想尋一個能靠得住的憑仗,也好過先前一直戰戰兢兢、孤孤單單地無人保護?又或許,這既是她所願,亦是安興公主的提點?否則,尋常人也不可能如此迅速地突破“堂叔與堂侄女”生出私情這樣的底線——有安興公主的各種逸聞“珠玉在前”,李茜娘自然不會將這種醜事放在心上。
那麼,安興公主又想借著此事做甚麼?最終拿來當作把柄,威脅荊王為她所用?荊王是宗正卿,算是皇家宗室之族長,為了保護心愛的嫡幼子,說不得真的可能做出什麼事來。譬如,日後支持楊良娣所出之子,提出將他立為太子。得到宗室的傾力支持,叔父能拒絕一次兩次,但若無足夠的實力,定然無法一直拒絕下去。
此計便如同他與王子獻讓商州王氏的族長出麵,壓製王昌與小楊氏一般——集宗室之力,到時候局勢一定甚為險惡,絕不能讓她做成!!
李璟並未發覺他的神色已經微微一變,自顧自地接著道:“之前那件事,咱們不都緊緊地捂著不提麼?沒有流傳出去,自然不會有人知道。便是與我交好的兄弟們都覺得她過於矯揉造作,也很少多想甚麼。”
“那件事便是捂得再緊,也不可能一絲風聲都未傳出去。”李徽聞言,搖了搖首,“而且,光是你阿娘與我母親冷淡的態度,便足以說明一切了。此外,這些時日,除了安興公主府之外,她可曾踏入臨川姑母與清河姑母府中半步?這些還不夠證明她早已得罪了所有叔父與姑母麼?隻不過,事情尚未明朗,許多人隻是暗中告誡家中子弟一兩句,也並不想做得太過明顯罷了。”
這並非是甚麼陽奉陰違,更不是遲鈍無知,而是主動迎合太子叔父的態度。既然太子殿下不將李茜娘之事公之於眾,自然便是暗示宗室照常相待,以此迷惑李茜娘與安興公主,引誘她們盡快動起來。若是如此,說不得太子叔父其實已經注意到了李茜娘與荊王府走得太近的事實,也猜得了安興公主的用意?
若不是顧忌祖父,太子叔父一定不會再忍下去罷。可惜為了祖父著想,卻不得不忍。與此相反,安興公主行事毫無顧忌,根本不曾顧念祖父半分,簡直是不孝不悌之極,委實讓人不齒!
李璟沉默半晌,真情實意地道:“徽堂兄,你確實比我聰明許多……便是再借給我十個腦袋,我也不會想出這些彎彎繞繞來。怨不得我阿爺和阿娘經常對著我們兄弟二人感歎,時不時便誇讚你們兄弟養得好了……”
“你隻是不願意多想罷了。”李徽淡淡一笑,“不過,作為堂兄,我不得不告誡你——遇事多想幾分,總歸不會有錯的。想不明白,便去請教世父世母,他們一定很願意為你解惑。”
李璟聽了,卻苦著臉道:“饒了我罷!阿爺與阿娘早便告誡過我許多回了,說我要是待在長安,遲早會被人吞吃得幹幹淨淨。那我便不待在長安就是!以後去邊疆鎮守,當個大都督,多威風!!”
“……如此倒也自在。”李徽怔了怔,笑起來,“你想得很明白,便足夠了。待到成家之後,求一求祖父,一定能如願。”
“堂兄,你是繼我阿兄之後,第二個支持我的人!簡直太難得了!日後萬一祖父不肯答應,你一定得幫我!”李璟遂嘿嘿地笑起來,眼睛忽地一亮,扯著他道:“瞧見他們了!咱們走!!”堂兄弟二人向著燈樓底下的幾位宗室子弟走去,彼此都笑著寒暄,帶著幾分試探,同時亦有足夠的誠意。。
不經意之間,李徽又瞧見不遠處角落中的李茜娘。她正提著一盞玉雕燈,和一群宗室女們言笑晏晏。李閣就立在她們身側,親自拿著鐵鉤,替她們從燈塔上取下看中的燈籠。看起來真是和樂融融,又有誰知道私底下的利用與醜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