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心悅君兮 第一百五十章 楊家捉婿(1 / 2)

且不提王家三郎如何替自家兄長糾結不已, 王子獻亦是獨自在書房中沉思了一夜。他仔細回憶著與李徽相處的每一個細節, 時而微笑, 時而擰眉, 時而輕歎, 時而無奈, 時而溫柔, 時而歡喜,時而愁悶。

其實,他早便已經越過了友人的界限, 一直不斷地小心翼翼步步前行。若在男女之間,那些摟抱已是閨房中私下親密才有的舉止,比之折花送花遠遠不可同日而語。然而, 他們二人卻是男子, 始終戴著“摯友”的麵具。便是李徽發覺異樣,大約亦是苦惱多於歡喜, 隻會當作從不知曉罷。

對於心愛之人的性情, 王子獻自然再了解不過。他從來都是善於隱忍之人, 亦從來都是在意家人遠勝於自己之人。他總是考慮得很周全, 卻唯獨忘了自己心中的渴望與想法。先前若不是他一力相勸, 李徽絕不可能如此果斷地做出“爭權奪勢以自保”的選擇。

前程如此, 情感之事自然同樣如此。倘若他們是一對小兒女,婚姻之事自是水到渠成。然而,他們皆是男子, 彼此傾心愛慕實在太過驚世駭俗。倘若有一分不慎, 教旁人知曉,等待他們的必然便是身敗名裂、不得翻身的下場。即使隻是讓家人發覺端倪,父母與兄長的痛心、不解與責備,亦會令他無比煎熬。

更何況,即便他們能夠隱瞞所有人,順利地在一起,亦不可能年複一年地不成婚,否則必定會惹人懷疑。而若是彼此傾心,又如何能忍受與陌生人共享自己的摯愛?就算那僅僅隻是名義上的妻子?

前路荊棘叢生,心生顧慮亦是情理中事。然而,情意若是能夠控製,便不能稱之為“傾心愛慕”了。即便知道未來的路途必定艱險萬分,他也依然想得到他,想與他在一起。若是無法得償所願,洶湧而又熱烈的情火或許會將他的理智徹底焚毀罷。

想到此,王子獻微微勾起唇角:不錯,他與王子睦全然不同,更不是甚麼翩翩君子。他的本性,就是如此自私自利,“貪嗔癡”三毒入心,無可挽救——或許,隻因為他“貪”的、“嗔”的、“癡”的,在這茫茫人世之間,唯獨隻有一人而已,這些念頭才如此深深地鐫刻在心裏罷。

幾乎是同一時刻,李徽正對著一盤珍瓏局出神。他垂下雙目,眼前仿佛便浮現出長寧公主與王子睦在桃樹下相視而笑的模樣。而下一刻,耳畔就響起長寧公主的詢問:“阿兄,你曾對甚麼人動過心麼?”

何謂動心?何謂傾慕?何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何謂“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何謂“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何謂“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他當真不懂麼?他當真不明白麼?他當真不曾心蕩神馳過?

他當真不曾在睡夢之中,在清醒之時,悄悄地探看自己的內心深處?他當真不曾反複地問過自己,你心底的動搖是因誰而起?你心底的渴求是因誰而生?

佯作不知曉,佯作甚麼都不曾發生,都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總有一日,他不可能再佯裝下去;總有一日,他一定要麵對那從來不曾掩飾過的情意;總有一日,他必須正視自己心底的渴望;總有一日,或許,他會失去最為重要的人。

他深深地鎖著眉頭,轉身往空空蕩蕩的寢房而去。寬大的袖子掃過棋盤,帶飛了棋子,宛如雨落紛紛,他卻依舊並未回首。於是,棋局之上,隻剩下幾顆孤零零的殘棋。珍瓏局固然難解,殘局卻是無解。

翌日,新安郡王依舊平靜地上朝,前往大理寺繼續查案。而王子獻則受楊家所邀,前往弘農郡公府參加宴飲。楊士敬楊尚書親自給他寫了帖子,說明這是家宴。即便是家宴,由長輩主動相邀晚輩,顯然亦是給足了他顏麵。

說起來,前幾年,當王子睦與王子淩拜入周先生門下時,王子獻也曾給弘農郡公府送過禮。那時候,他隻能見到楊謙,楊尚書與其夫人卻始終無緣得見。如今與過去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便是僅僅因著楊尚書的這份用心,王子獻也該盡心盡力回報才是。於是,他使盡渾身解數,精心準備了兩車禮物。不足之處,自是不得不令王昌與小楊氏再一次忍痛割肉放血——畢竟,這可是與弘農郡公府結交的好機會。便是王子淩在家信中也隻會不斷地催促,絕不甘心放過如此良機。

念在王子淩對此事確實頗為出力,想來若是不能同去絕不肯罷休,王子獻便很是寬容地成全了他,帶著兩個弟弟一同赴宴。既然楊家自稱是家宴,那他們兄弟三人自然便是一體,自當同進同出、同來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