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心悅君兮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人心之惡(1 / 2)

匆匆離開長安回到商州的時候, 王子獻其實並不認為此事會耗費太多時間。他覺得, 頂多一兩日, 便能將王子淩與王洛娘兄妹二人尋回來, 該罰的罰, 該教訓的教訓, 盡力將此事掩蓋住, 亦不必煩勞族長等長輩問詢。

因為,王子淩畢竟不過是個養尊處優的世家子弟,從不曾吃過什麼苦頭, 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逃離商州實在太艱難。而且,他從未有過外出遊曆的經驗,不懂得如何掩蓋行蹤, 想必部曲很快便能從蛛絲馬跡中尋得他的蹤影。此外, 他還帶著王洛娘一起趕路。如她這樣的世家小娘子根本經不起旅途顛簸,且兄妹二人同行也更容易引人注意。

當他們來到那座靠近秦嶺的偏僻莊園時, 王湘娘便紅腫著眼睛迎了上來。許是為了方便行走之故, 她穿了身窄袖胡服, 看上去就像一位颯爽的少年郎:“大兄, 三兄, 部曲已經找遍了附近的山嶺, 依然沒有找到他們。聽說山嶺裏還有豺狼虎豹,他們……他們該不會遇上什麼危險了罷?”

聞言,王子睦的臉色瞬間一片煞白, 看起來似乎立即便要從馬上墜下去。他的嘴唇微微抖動著, 抬首環視周圍的崇山峻嶺,依稀仿佛聽見無數野獸嗥嚎,其中間雜著時斷時續的慘呼之聲。下一刻,連那些山嶺也仿佛幻化成了野獸的模樣,張著血盆大口,朝他撲將過來。

王子獻翻身下馬,見他搖搖欲墜,便將他扶了下來,低聲寬慰道:“便是猛獸也不會隨意傷人,你們不必多想。湘娘,你再仔細想想,洛娘當時可有什麼異樣?她明知王子淩之前做下的事,為何還會被他誘騙?”雖然王洛娘不如王湘娘心思清透,卻也絕非甚麼蠢物。而且,她與王子淩也並非兄妹情深,斷然不會輕易相信他的哄騙之語。

王湘娘抿著唇思索片刻,猛地抬起眼:“大兄,兒記得阿姊望著阿爺喝藥的時候,曾輕輕地喚了一聲‘阿娘’。她還倏然問兒,‘為何阿爺與阿娘沒有在同一個莊子裏’。說不得,二兄見她思念母親,就騙她帶她去見阿娘,她便信以為真了!”

王子獻擰緊眉,以王洛娘的性情來看,真相極有可能就是如此。仔細說來,小楊氏所出的二子一女中,數王洛娘與她最為親近,感情亦是最為深厚,十幾年來母女二人也從未分離過。想必,王洛娘雖然痛心小楊氏犯下大錯,卻依然掛念著她,禁不住想見一見她。

母女情分,無關對錯。小楊氏愈是行蹤不明,愈是打聽不到她的消息,王洛娘心裏便愈焦急。隻需王子淩稍稍一勸,又表現出懊悔萬分的模樣,說不得她就會將信將疑地答應下來。一個被寵壞了的小娘子,在情急之下,又如何能想到此事的後果如何?又如何能想到此行的艱險?

隻是,當時她卻不知道——王子淩絕不可能得知小楊氏的下落。舉凡王氏一族之中,也隻有族長才知道如今小楊氏被關在了何處。為了逃出莊園,他不僅欺騙了她,還將她一起帶走了。

或許,王子淩隻是不想讓她驚動其他人,故而不辭辛苦將她也一起帶上?又或許,他還有別的打算?!

總而言之,王子獻已經不憚用最大的惡意來揣測王子淩。畢竟,一直將王洛娘帶在身邊,絕不符合他的利益。除非對他來說,王洛娘另有其他作用,譬如在被找到的時候為他求情,更有甚者……

王子獻低聲吩咐了慶叟與曹四郎幾句,便半強迫地帶著王子睦去歇息。王湘娘拭著淚,亦步亦趨跟在他們身邊,顯然是受到了驚嚇。她畢竟不過是個十歲的小娘子罷了,再聰敏靈透,也依舊不曾經曆過太多風風雨雨。

兩三天之後,部曲終於尋見了騾子蹄印,繼續追蹤而去,發現王子淩居然誤打誤撞地進入了秦嶺驛道。王子獻遂命人沿著驛道繼續找尋,並且打算親自動身前去查看情況。王子睦與王湘娘也終於得以鬆了口氣,強烈要求與他同去。

一個道:“阿兄,我是為了找阿姊才回來的,定要親自將她接回來才安心。”

另一個也道:“阿姊與兒是一同過來的,因兒一時不慎,未能發覺她的異狀,才令她誤信了他人。偌大的莊園裏,如今卻隻剩下兒一人,教兒如何能在此處默默地等著消息?”

見他們二人都如此固執,王子獻也隻得答應下來。

又一日過去,他們終是在驛道上遠遠望見了騎著騾子飛奔的王子淩。他顯然也聽見了身後的馬蹄聲,回首一看,催得越緊,甩鞭子抽得騾子哀哀嘶鳴不已。然而,就算騾子跑得再快,也比不過駿馬,慶叟與曹四郎立即催馬而去,用絆馬索將他捆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