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楊賢妃姊妹三人在太極宮中如何爭鬥, 李徽與長寧公主請教過杜皇後, 便各自分頭行事起來。長寧公主負責繼續調查淮王生前舊仆, 連楊太妃身邊的人也須得細細查過。原本還有曾經服侍過安興長公主之人, 但這些人早年便跟著出宮去了公主府, 如今早已是十不存一, 也很難查得明白了。
李徽則回到濮王府, 與王子獻商量著安排了宮外調查之事。長寧公主在宮中行事,有杜皇後替她遮掩,想必不會引起安興長公主的注意。但宮外卻埋藏著安興長公主的諸多眼線, 絕不能讓她獲知任何消息。於是,調查姚禦醫以及相關的司醫、藥童等事,隻能交給王子獻暗中派人完成。
李徽也立即寫了信給濮王妃閻氏、楚王妃蘇氏, 詢問當年之事。這兩位長輩素來聞弦歌而知雅意, 想必定然會盡心盡力回憶,告訴他更多的細節。對於淮王之事, 皇室所有人都從未懷疑過, 所以不曾往細處想。如今再仔細回想前事, 或許便可尋出更多當時忽略的小事來。
而後, 李徽又尋了機會去見越王李衡。在書房裏等著李衡的時候, 他想起了杜皇後委婉的提點——就算此事須得盡快稟告聖人, 也必須尋個合適的時機。否則,作為晚輩擅自調查長輩之事,又狀告長輩心懷不軌, 有不孝不敬之嫌。長寧公主因深受聖人寵愛, 或許斥責一番便足夠了。但李徽畢竟隻是個侄兒,難免會令聖人生出猜疑與忌憚來。
事到如今,如何才能將自己從此事中幹幹淨淨地摘出去?
李徽與王子獻所能想到的,唯有尋得姚禦醫的家眷,讓他們“鳴冤”了。時間先後關係當然不是問題,姚家人若當真忿恨安興長公主,自當願意配合。而由此事開始查安興長公主,也算是能為聖人尋個合適的由頭。
就算此事是早些年前發生的,證據不夠充足,至少也會有機會將安興長公主身邊的人拘住,好生審問一番不是?至於到時候能審問出什麼來,那便隻看聖人想得到甚麼結果了。
與此同時,他們亦需要越王李衡的助力。越王府與濮王府處於相同的境地,同氣連枝,理應同進同退。而有這位二世父適時的幫助,方能彌補他們不曾考慮周全的漏洞。畢竟,薑還是老的辣。在宮中,杜皇後可以為他們遮掩,簡簡單單地便撥弄風雨;在宮外,他們也同樣需要一位可靠的長輩全力襄助。
“竟是如此?”李衡聽完他所言之後,怔忪了片刻,歎道,“四弟的性子素來仁善。若是他在地下知道,安興是因為他的緣故才一錯再錯,想必也會極為痛心。至於他的病故,我們一眾兄弟姊妹都十分悲慟。卻想不到,安興心裏居然一直是那般想的……”
“二世父,安興長公主所做的錯事,與四叔父完全無關,更絕非四叔父的過錯。全都是她自己性情偏狹,心中沒有絲毫血脈親情之故。”李徽接道,“不過,如今這些大抵都隻是侄兒的猜測,須得再查證一段時日,或許方能獲得足夠的證據。侄兒正在猶豫,是否需要稟告叔父,好教叔父提防著些。”
李衡略作沉吟,頷首道:“自然須得稟告聖人,而且愈快愈好。至於姚家人,我會再派人幫你們去尋。若是姚禦醫是個聰明人,定然早便猜出自己的遭遇是因誰而起,也絕不會坐以待斃。姚家人……說不得也正等著這個時機……”
幾年前姚禦醫流放去嶺南的時候,正好在文德皇後重病前後。彼時雖然先帝尚在,但當時恐怕並沒有心思管別的事。而安興長公主又是頗為受寵的一位貴主,想來姚家當然不敢貿然出來喊冤。更何況出麵為難他們的是另一位勳貴,他們手中並無安興長公主涉入此事的證據。
“若是一時間沒有尋著人呢?”李徽也不想將此事拖得太久。否則若是讓安興長公主察覺,必定又會生出新的是是非非來。更何況,安興長公主與謀逆的宗室似是在準備甚麼大事,若不能以此事打亂他們的計劃,他擔心會生出更大的變故。
“以半個月為限。”李衡望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半個月後,自然會有姚家人出來,尋到悅娘鳴冤。悅娘便隻管將此事直言告知聖人與皇後殿下即可。”此事隻能讓長寧公主來主導,方不至於惹來聖人的懷疑。
“……侄兒明白了。”李徽道,“二世父不必著手,讓侄兒來私下安排罷。”他總覺得越王府若是動作愈多,便愈發危險。至少他那邊還有王子獻私養的部曲在,無論做甚麼都不會讓人聯想到濮王府。
李衡垂下眼,從袖中取出一枚陰陽雙魚佩給他:“攏共不過二三十人,暫且交給你。有他們相幫,你也算是多個助力。”說罷,他頓了頓,方又道:“這些人,連千裏與景行都並不知曉,你盡管放心用便是。”
李徽十分驚訝,隻覺得這枚雙魚佩沉甸甸的,又仿佛有些灼手:“二世父,這雙魚佩,侄兒不能拿。”不是不敢拿,而是不能拿。這可是越王府最隱秘的私兵,他作為濮王府的人,就算是暫時借用也有些燙手。